肆
此时,在沉明森林以外,修文斯帝**队的营帐中却是笙歌不断。
“祝各位今晚玩得尽兴!把该死的劳埃德什么的都抛到脑后去吧!圣主在上,除非他能驱使尸体,否则我们见到的肯定是一支半死不活的队伍,恐怕随便放几箭他们就要吓得投降啦!”坐在首席,身形魁梧,脖子上有一道疤痕的男人大笑道,蓬松的黑胡子随着嘴角一起向上翘起来。他举起银制酒杯,里面翻腾的葡萄酒的泡沫几乎在半空中就洒掉了一半。
“没错,马洛校尉。我看他们比我叉子上的这些面包还更弱小,听说地牢里——哦,如果那破屋子也能算作监狱的话——关着几个阿托纳斯的逃兵……那模样恶心极了,若是被什么毒虫咬了下,当场倒地身亡,倒是个痛快的死法。可是他们身上中的都是慢毒,只会让身体一点一点的腐烂发臭,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不过说起来,真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跑到我们这里,难道指望着帝国会给他们医治吗?”一个精瘦,秃顶,门牙有些突出的将领说道,用银叉切开一大块白面包。
“得了吧,提尔校尉,别在宴会的时候说些倒胃口的话。你这么一讲,我顿时对盘子里的奶酪失去了兴趣呢。说实话,这些从附近城堡收缴来的食物味道都不错,要是浪费了可真是神明也无法饶恕的罪过呢。”坐在提尔右手边,大腹便便,嘴唇边都是油的男人打趣道,用手把桌子中间的烤鸡翅膀撕了下来。
“精彩的还在后头呢,把大家都请过来可不只是为了吃顿饭而已啊。”马洛校尉说着拍拍手,“库雷冯校尉,我建议你把嘴擦一擦,因为等会可能会另有用处呢。”
伍
布鲁斯特将军走入营帐,快速地扫视了一圈,鼻翼微微抽动,最终却没说什么。劳埃德知道他这副神情是何缘故——布鲁斯特和原来的自己一样,更习惯于药草死亡后的烟雾藏在织物间的味道,而不是如今这股花草异香和树汁清苦的味道。
“这么晚了,您唤我前来,有何吩咐?”
劳埃德微微一笑,在软垫上盘腿坐下,布鲁斯特也跟着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棋盘,三十三道横纵线,国王拈一枚白子,轻轻放在棋盘中央,道:“不过是无聊,想找你下盘棋罢了。”
“九宫?”布鲁斯特在两格远处放下一枚黑子。九宫棋,黑白两色,无论阻隔,九子成方即为胜。这一游戏自数十年前从衍洲传来后就风行于落洲全境,与水晶棋及骨牌齐名,不过前者更流行于宫廷而后者更常见于民间罢了。
两人沉默地下着,围追堵截,黑白渐渐在棋盘中央斑驳。
“你说,我们能赢吗?”劳埃德漫不经心地一问。
“自然能。帝**的新任监军根本就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皇帝不如您知人善用。”布鲁斯特回答,黑子落在一圈白棋中央,这个“宫”算是作废了,劳埃德不得不另辟蹊径。
“你这是在夸自己吗?”
“不敢。”
“地图没错的话,看样子我们明天就能走出沉明森林了。刀光剑影就在眼前……你想指挥哪支部队?”
布鲁斯特抬起头来,“悉听陛下决断。”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无论是带领伏兵还是亲率机动部队,我的能力都比不上您。哪支部队能得到您的指挥,都是他们的荣幸。而我只能以愚钝的才智尽力帮您稳住余下的士兵了。”
劳埃德皱起眉头:“我可不想听你的奉承……”
“那恐怕就不能遂您所愿了。”
“如此,你就带领机动部队吧,务必记得保持好距离,不要损失太多也不要抛下敌人,把你演戏的能力用在帝**身上吧。”
“那个年轻监军到底也不是蠢得没救,他总该看得清在队伍最前列一骑当先的并不是他们最想抓的人吧。说不定他们会当这只是一支骚扰部队呢。”
“作战的时候,你的身边会竖着王旗,你也会站在以往我的指挥位上发号施令,把蒙面盔戴上,没人看得出是你的。”
布鲁斯特耸耸肩膀:“看来陛下都安排好了啊,那我也只能披甲从命了。”
劳埃德点下一子:“九宫成。”
布鲁斯特眯起眼睛,顺着劳埃德手指的示意仔细观察棋盘:“确实,我之前竟没注意到这片区域……”
他似是带着几分无奈笑笑,起身辞别,劳埃德未作挽留,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国王凝视着棋盘,突然瞥见有个角缺了一块,想来是路上颠簸磕碰坏了。烛光下,帐内挂着的狼皮毫尖闪着诡白的光,地面铺着的干草深浅明暗,他沉默着,直到某片帐帘后传来微动。
劳埃德似是自言自语道:“他刚才原本有两次可以赢的机会,却故意都错下了。”
“这着实有些奇怪,不过看来你暂时不用提防他。”一个嘶哑微弱的声音传出,“已经照你的命令查过了,没有找到证据。”
“帝**那边呢?有什么新消息吗?”
“逃过去的士兵都被处死了,跟我们想的一样。格兰瑟姆是少有的头脑清醒的将领,他把我们的人单独隔开,还特意命圣灵使去处理,应该没有发生瘟疫的可能。另外,那个线人传来消息后一直联系不上,可能是死了。”
“逃兵的事情就罢了,原本也不过只是想营造出溃败的样子而已。线人——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很抱歉,我们没有足够的信息。现在帝**内发生了什么,就只有圣主才知道了。另外,有个事情或许你会想知道——王后没有收到你的信。”
“怎么回事?”
“全都在沉明森林北端被截下来了。”
“……啧,算了,等我挥师北上就把那些残兵一并收拾掉。洛丝莉再撑一段时间应该是没问题的。”
“希望如此吧。”
“你对你的徒弟没信心吗?”
“恐怕更应该担心一下试图和他们作对的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