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从黛玉与迎春同住,两人的关系越发密切起来。
迎春性子素来沉闷,自从贾母允许三春姐妹不用日日请安后,迎春就三日方去给贾母请一次安,而探春却是依旧日日请安。
不过自黛玉与迎春同住后,每每黛玉邀迎春一起去给贾母请安,十次中迎春会有九次答应。
这日午后,黛玉与迎春午觉睡醒后,映雪,等丫鬟便进来侍候,两人方才梳洗完毕。
便去听到琥珀来说林府派人给黛玉送东西了,正在贾母那儿候着。
黛玉听了心中自是欢喜,便与琥珀一道往贾母院中去,迎春却是想着林家与自己无关不便前去,一来黛玉素知迎春秉性,二来黛玉却是实在想念林府,所以也不勉强迎春同她一道。
话说黛玉刚到贾母的院子,打帘子的小丫鬟便通报“林姑娘来了。”
黛玉进去先向贾母问好。
贾母朝黛玉笑道:“玉儿快来我身边坐下,你哥哥又派人给你送东西呢。”
林府的管家娘子从黛玉进门起,便从贾母的脚踏起身,站在一旁,见此便连忙上前向黛玉请安。
黛玉朝她笑道:“林大娘怎么又来了?可是哥哥有什么话要嘱咐?”
那管家娘子忙笑答:“可不是大爷在府里一直挂念着姑娘吗,这不今个,也不知道大爷从哪里弄来的新鲜的葡萄,总共得了两框,倒是全让我给姑娘送过来了。”
黛玉听了心中极暖,忙对映雪道:“林大娘来这也不容易,还不拿些钱给她喝喝酒。”
管家娘子自然知道黛玉不在意那些小钱,而于她自己而言得到姑娘的赏钱便是一番脸面,于是也极为高兴的谢过了黛玉。
而后又对黛玉笑道:“还有一件事,大爷让我问问姑娘何时回林府,大爷也是想着姑娘的,说姑娘不在家中,府里都清静了不少。”
黛玉听了心中一动,其实她在贾府也是想念林府,想念林臻的,纵然现在贾府中人面上对她都不错,姐妹们一起也热闹,可是她还是想念自己在林家的感觉,在别人家本来就不方便,更何况黛玉心思素来敏感自然感觉更不方便。
便道:“在过几日便回去。”
贾母听了忙道:“玉儿还没住多久呢,这么快就回去了,我可万万不依。”
黛玉轻声道:“外祖母,我也来了不少日子了,若是再不回去,哥哥也该担心了,左右我也在京城,外祖母若想我了,便派人去接我,也很方便。”
贾母本想着黛玉疏离林臻,但见自黛玉来贾府,林臻便时常派人来送东西,前来问候,便知两人感情深厚,不易间离,便改了主意,改为希望黛玉与林臻兄妹之情再深厚些,这样以后黛玉与宝玉成婚时后,他也能多帮衬宝玉些。
因而听黛玉这么一说,略略犹豫便答应道:“既然玉儿想回去了,我也拦不住,但是你得再多住上几日,在陪陪我,外祖母老了,也想有人多陪陪我聊聊。”
黛玉听了又忙安慰,又陪贾母好生聊了一会,将葡萄留下一半给贾母,才起身回到院子里。
而林家的管家娘子得到黛玉过几日便要回去的消息,也高兴的回林宅去了。
黛玉本是心情好的往回走,谁知刚进了院子,便听到一阵吵闹声,且那争吵声越来越大,黛玉也听得个清晰。
原来却是迎春的奶娘与司棋吵了起来,黛玉自上辈子就知道迎春的奶娘是个奴大欺主的,如今这样八成又是她做了什么坏事了,本来黛玉是不好插手迎春房中之事,然而迎春素来是逆来顺受,若是黛玉不巧没碰到此事便罢,碰到了也少不得要帮迎春立立威,全了姐妹情谊才是。
是以,黛玉脚步不停往房中走去,果见司棋眼睛发红地跟王奶娘吵得面红耳赤的,便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迎春尚未开口,司棋见黛玉来便心直口快地对黛玉说到:“林姑娘快来评评理,我今个午后收拾姑娘的首饰,银两,才发现姑娘的银子少了二两,便问了小丫头,发现只有王奶娘在姑娘们午睡时进屋过,便问了她两句,她非旦不承认,反而还对我好生一顿痛骂。”
那王奶娘两颊红晕,许是喝了不少酒,正是酒劲上头,听了司棋的话,便不顾黛玉在场,开口便骂道:“你个小蹄子,怎么就凭一个小丫头的话便认定是我拿的,说不得是你自己拿的,反倒冤枉到我头上来,当初老娘辛辛苦苦奶大姑娘,如今姑娘大了,我也没用处了,反是被你们这些贱蹄子爬到头上欺负。”
司棋也是个极要强的,听了这个直接便冲着王奶娘道:“我会冤枉你,你偷姑娘的银子不是一次两次了,这院子谁不知道,只是以前你只拿一钱两钱的,姑娘又是个和善的,不跟你计较便是了,谁知道你却变本加厉拿了姑娘一个月的月钱,我都让人打听了,你今个输了一两多银子,你若没拿,你哪来的银子,你说,你说啊!”
黛玉听此便道:“即使如此,王奶娘你把银子还了便是,念在你是二姐姐的奶娘的份上,这件事算是罢了,再有下次,是定有重惩的。”
那王奶娘本来被司棋抢白了一顿脸上就一阵青一阵白的,再听黛玉这么说,愈发恼羞成怒,便道:“林姑娘你是才来不知道,我们姑娘啊脾气软,却不知道在宅子里这是最是受人欺负的,多亏了我里里外外的打点,每年银子都不知道怕赔了多少,赔了多少脸面才有姑娘如今舒服的日子,我不说出来罢了,谁知这群小蹄子反倒挑起我的刺了。”
黛玉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冷声道:“王奶娘这是什么话,我只听说过主子赏给奴才钱的,还没听说奴才给主人赔钱赔脸面的。姑娘就是姑娘,不管怎样每月的分例都是在哪里的,你一个月领多少钱,莫不是超过了姑娘,竟是财大气粗地要替姑娘出钱了,再说了,奴才的脸面还不是主子们给的,怎么你的脸面还能越过姑娘去,究竟你是主子还是姑娘是主子,若真像你那么说,那贾府的姑娘都靠一群奴才养着不成?!”
司棋听了赞道:“正是林姑娘这个理。”
王奶娘却是梗着脖子道:“林姑娘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三姑娘本就是有本事的,四姑娘有东府撑腰自然是不会受欺负,只是我们姑娘素来是嘴笨的,要不是我里里外外的撑着,哪里还会如此舒坦,若是平时便也罢了,只是现在林姑娘来了,多一个人就多一项花销,我实在是撑不过来了才拿了姑娘的月钱,饶是这样我还赔了不少钱呢。”
迎春本是在一旁静静不管,听了这话,也是眉头一皱,心中暗道,奶娘说我便罢,又何必扯上林妹妹呢?
而饶是黛玉修养再好也是忍不住了,怒道:“王奶娘这是什么话!莫不是在二姐姐小时喂过些时日的奶水,便真把自己不当外人了,当着姑娘的面数落起姑娘嘴笨来了,再说了,我来贾府也不是白吃白喝的,我是拿着银子给了琏二奶奶的,怎么,莫不是她贪了我的钱,以至于我也要靠你赔钱,赔脸面来,那我倒是要好好质问她,让她将这些还给王奶娘了。”
说完有对映雪道:“去把琏二奶奶请来,我们也好对对账,看看欠了王奶娘多少钱,竟是逼得她去偷二姐姐的钱,过几日我们便要回去了,现在算清了,也好过回头被人追债追到林府来的强。”
司棋听了,一边附和道:“对,把琏二奶奶找来,我们也对对账,看究竟要赔给王奶娘多少。”
迎春听了起身咬咬唇,轻轻扯着黛玉袖子道:“林妹妹还是算了吧,我替奶娘向你道歉。”
黛玉也知若是王奶娘被罚,迎春面子上不好看,不过转念一想,王奶娘如此奴大欺主难道迎春的脸面上就过的去了?须知贾府永远是八卦传得最快,若是不治王奶娘,恐怕迎春照样是会被人嘲笑的,黛玉又想起迎春上辈子出嫁后被人欺凌的局面,便坚定道:“二姐姐,我知你素来心软,可是若不惩处王奶娘,以后府中人便越发觉得你软弱可欺了,你要强硬些,才能不被人欺去。”
迎春见黛玉如此,低头沉默片刻,终究是不再阻止了。
而王奶娘平日里因迎春的放任自大惯了,自认为是府里老人了,而且是迎春奶娘,凤姐也是不能对她太过了,更何况她早就喝酒上头了,正所谓酒壮怂人胆,听到要请凤姐竟也不怕,依然不肯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