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又是一片清明。

“我已经想明白了。老天爷让我侥幸活着，是给我一个机会，一个机会给家人报仇。霓裳虽不才，也有几分蒲柳之姿，他日混出一些名堂，肯定能找到机会，手刃仇人。到时候，我再去地下去向父亲请罪。”

宋腊梅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自然是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霓裳娇美的脸庞，吹弹可破的皮肤，红润的樱桃小嘴，娇俏的鼻梁，无一不是她的资本。即使在这个破旧的柴房里，即使她脸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脏东西，都没有办法掩盖她的美貌。

宋腊梅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没有错。如果是宋腊梅遭到了这样的困境，她也会选择这样做。

她没有办法在亲人都枉死流放的时候，心安理得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在这个女性地位极其低下的时代，一个没有任何家族倚靠的姑娘，想要体面的活着，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宋腊梅很佩服她的勇气。

“谢谢你。”霓裳看着她说道。

“谢我什么？”宋腊梅好奇的问道。

“谢谢你没有说教，没有批判，没有同情。谢谢你听我说话。谢谢你今日出现在这里。”霓裳坚定的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的样子印到脑海里一般。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着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别人倾诉这些事情，就当和过去做个告别，姑娘不要嫌我烦。”

宋腊梅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看着她，了然的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门头突然传来了摆弄门锁的声音，应该就是霓裳说的那个送饭的婆子了。

果不其然，一个瘦小的婆子提着一个破旧的竹篮子走了进来。

霓裳给宋腊梅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宋腊梅听她指挥，哪里想到闪电之间，还没有看清宋腊梅如何动作，她就闪到了婆子跟前，一把把婆子劈晕了。

霓裳看着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都有些惊呆了。

“你也看到了，我还是有点本事的，你确定不跟我走么？”宋腊梅还是不死心。

霓裳坚定的摇了摇头。

“那改日我再来看你。”宋腊梅又看了霓裳一眼，终于转身离开了柴房。

霓裳朝宋腊梅微微一笑，没有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她走到送饭的婆子跟前，从篮子里拿出饭菜，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虽然这饭菜做的相当难以下咽。

才刚刚吃了小半碗饭，宋腊梅就又回来了。

霓裳嘴里的米饭都来不及咽下，只是惊讶的看着宋腊梅问道：“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迷路了不成？”

宋腊梅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刚才去周围查看了一番。这妓馆是一个不入流的场地，接待的都是下三滥的人物，你在这里待着，何年何月能出头，说不好一辈子就在这里出不去了。更谈不上给你的家人报仇了。”

霓裳听她这么说，眼里的星星瞬间暗淡了下去，“那又如何，我是再没有其他的路了，再难我也得试试。”

“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带你去丽红院。你可能不知道，丽红院是镇上最大的最好的。丽红院的大部分客人，都是非富即贵，城中名流，你这姿色在那里，肯定能当个花魁。”宋腊梅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来说这件事。

于是说的颇为艰难。

霓裳看着她的样子，低头噗嗤一声笑了。“你这样想法奇特又大胆的女子，还真是世间少见。若我不是现在这般处境，一定要和你交个朋友。”

“现在我们是朋友了，你要是相信我，就跟我一起走。”宋腊梅走到霓裳的身边，向她伸出一只手。

霓裳的眼里瞬间充满了水汽，但是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霓裳看着宋腊梅的眼睛，冲她点了第头。

宋腊梅拉着霓裳的手，出了柴房，往后门走去。

一路都没有碰见什么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大门处有一个高大的汉子在守门，宋腊梅用眼神示意霓裳等在这里，自己悄无声息的走到大汉的身后，顺手把他劈晕了。

又从他的身上搜出来钥匙，带着霓裳离开了此处。两人跑了很远，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确定不要和我回去么？”宋腊梅看着霓裳问道。

霓裳坚定的摇了摇头。宋腊梅就带着她往丽红院去了。

丽红院的大门紧闭，宋腊梅敲了好几下，才有人来开门。

“我是来找鸨母谈生意的。”开门的大汉看了一眼宋腊梅带着的女子，她来干嘛自然是一目了然。

于是侧身让两人进来。

又叫过一个小厮，示意小厮带她俩去找鸨母。

宋腊梅轻车熟路的跟着小厮到了二楼鸨母的房间。照旧在门外等了很久，鸨母才姗姗来迟的开门。

只见她还是披着上次的外衫，半敞着胸口，斜眼看着宋腊梅，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呦姑娘，怎么又是你呀，家里的豆腐店又缺人啊，这次是要买谁啊？”

宋腊梅不去理会她的眼神，一把把霓裳推到她的跟前。

老鸨上下打量了霓裳一番，眼里的惊艳掩都掩不住。

“我可不记得我店里有这样上好的货色，姑娘这是何意啊？”老鸨从霓裳身上收回目光，又斜眼看着宋腊梅问道。

“她比起你店里的花魁来，如何？”

“哎呦这有什么好比的，姑娘们都是花朵一般，各有各的娇美，牡丹又牡丹的好，茉莉有茉莉的香。”老鸨一只手抽出帕子，另一只手装模作样的整理了一下额边的碎发。

“如果我把她卖给你，如何？这位霓裳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老板您做生意这么些年，一眼就能看出姑娘的水准，我就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哎呦，这感情好呀，姑娘莫不是我的财神爷，每次来都帮衬我生意。这样吧，咱们也是熟人了，五两如何？”

“五两？老板你莫不是说笑，上次碧雪多少钱，我还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