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鸿烈也不客气。他松开林琳的手,一把接过啤酒,啪地扣开,猛灌一口,却从眼角盯着电视问道:“何大哥,开始多久了?什么情况?”
一直仰着头,盯着他的何强这时候彻底放松了下来。他转过身,跳上椅子,抓了一把炸花生米,一颗一颗往嘴里放着,荡着腿脚,边嚼边说:“今年联赛的倒数第二轮了,下周就全结束了。今儿是沽津的主场,咱们是客场。上半场三十多分钟,都没进球呢。”
左鸿烈自来熟地在他旁边坐下来,也抓了把花生米,边吃边喝,还不耽误聊球:“现在沽津还没保级成功,咱可早早上岸了。”
“嘿!这场咱们要是赢了沽津,他们保级可就难了。”何强翘着脚,点着头,得意地说道。
“看来他确实没什么戒备了。”左鸿烈读着何强的身体语言,绷着的心弦也是一松。他向林琳招手道:“琳琳,过来坐啊!愣愣地杵在那儿干什么?”
何强也扭到椅子外,招呼道:“这位女警,来坐,来坐。不看球,也吃点花生,我这儿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说完他又冲左鸿烈眨了下眼睛,压低声音道:“是弟妹?”
左鸿烈一低头,偷偷地扭脸瞟了眼林琳,嘴角和颧骨向上,眼角向下,脸上露出羞赧的笑容,然后连连摇头道:“呵呵,争取,争取。”
一旁的林琳心里明白,刚才在院子里左鸿烈用拉她手的方式,阻止了她下意识地动作,这样两人就必须表现地亲密点。可是听着他亲昵地叫自己“林琳”或“琳琳”,还有这暧昧的眼神与笑容,她心里既生气,又好笑。她既赞叹左鸿烈的急智,又恨他这厚脸皮。这和上午在现场那个机械一般的左鸿烈完全不同,好像又格外有趣。
她走过去,在左鸿烈左手边坐下,却没有去抓花生,更不可能去拿啤酒。两个人是搭档,战斗时,要背对背站在一起,时刻保证搭档背后的安全。既然在情况不明时,左鸿烈选择了吃下嫌疑人的酒菜,她就更要保持完整的战力。
左鸿烈赶紧替她掩饰,歪着身体,凑到何强身旁道:“冰美人,白富美,不沾人间烟火。而且她还得开车,确实不能喝。”
然后他又把话题扯回足球上道:“其实我倒是希望咱们输,这样沽津拿到三分,稳稳保级成功。”
“嗯,不会吧?难道兄弟你支持沽津队?”何强的手捏着花生,停在了嘴边,张口问道。
“当然不是了。不过如果我们用‘救世主’的姿态,施舍给沽津一场胜利,帮助他们保级,你说这死敌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左鸿烈又喝了口啤酒,啤酒冰凉,握在手上就很舒服,可是喝下去就不那么妙了。左鸿烈品尝出里面因为原料差、发酵技术不佳,而造成的酸味儿、苦味儿,臭味儿,却还是满面笑容地聊着天。
何强摇着手点着左鸿烈,嘿嘿笑着道:“阴啊!兄弟,你这手可真阴。沽津的普通球迷肯定是高呼‘京津友好’,‘京津兄弟’,一小撮死忠再喊什么‘死敌’也就没人理了。
这样咱们再去客场,他们的嘘声就小多了,打起来压力也小多了。可是沽津来咱这儿,咱们可不留情。沽津的普通球迷看电视,也知道不了。高啊!实在是高!怪不得兄弟你穿这身衣服,想得就是深。你这脑子,什么罪犯逮不着啊!”
左鸿烈嘻笑了两声,放下喝完的啤酒罐道:“大哥,你可走眼了。我是查食品安全的,查些细菌、病毒、非法添加剂,逮人不归我们管。”
“哦!”何强拿起啤酒,仰头喝着,别有深意地从眼角瞅向左鸿烈。
“这不夏天吗?要重视防疫工作。其实哪个季节都重视,就是侧重点不同,侧重的区域不同,人手、经费都有限。你看我们两个这都超时工作三四个小时了。
言归正传,咱们说正事儿。夏天,气温高,温度大,主要是防止禽畜瘟疫,还有不能让死猪肉流进市场。”
“就这点事儿啊!我还以为……”何强随口说了一句,心又悬着了。
“大哥,你以为什么?护城河的无头女尸案?还是……”左鸿烈盯着他打趣道。
何强苦着脸,指着桌子上的啤酒和花生米,凑趣道:“兄弟,你吃了我的,喝了我的,可不能不仗义啊!哈哈!不就查卫生吗?咱们是现在就去看看,还是先看比赛,中场休息了再过去?”
“不差那几分钟,咱先看球。沽津球迷开始喊‘上毛飙’了,这是不想平局,真要发飙啊!”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球,拍着大腿。林琳却留心地打量起了这个小客厅。客厅大约二十平米,看布局旁边有两个房间,应该分别是卧室和厨房。
两个房门和客厅的墙壁都是简单的白漆,涂抹得很不均匀。客厅里唯一的电器就是这台彩电,占据了整张几案。家俱也很简陋,就是面前这张方桌,还有四把高椅。这些家俱高大、笨重、陈旧,应该是何强的父辈留下来的。她又细细地察看桌椅的表面,却还是找不出什么痕迹,可以让她去推理何强这个主人的性格、喜好或者特征。
“怎么了?困了,还是累了?好吧,我们检查完何大哥的猪圈就下班回去。”左鸿烈又一次握住林琳的手,温柔地问道。
这时已经是中场休息,何强从椅子上跳下来,笑着道:“我看是嫌弃你又喝酒,又看球,还光和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瞎聊。
走,去我的猪圈看看。别瞅着那门,里面虽然像猪圈,可睡得是我。你可别找着法儿的骂我啊!”
何强出了院门,左鸿烈和林琳手拉着手跟着他。绕到屋后,这里搭着四排棚,棚下是一个个用砖砌出来了猪舍,舍前是一米多高的栅栏。猪舍里的猪大多都睡着了,没睡的也是趴在地上,扇着蒲扇大小的耳朵赶着蚊蝇。
左鸿烈打开手电,先照在猪食上,见到全是黄色的糊糊。何强在旁边笑着道:“玉米面儿,再加点黄豆粉加水调的。白天还会有些烂菜叶、胡萝卜什么的。一到过年,我养的猪,家家户户都盯得死死的。一出手,肉就卖光了。
嘿,我说兄弟,你要是把弟妹追到手了,可得提前跟我打招呼,我给你留几头。保证喜宴上让女方家的亲戚吃得满意,恨不能再有个闺女也嫁你。”
“那可就借何大哥你的吉言了。”左鸿烈笑着向何强拱手道。然后手电扫过猪舍,左鸿烈疑惑地问道:“何大哥,你这儿的猪粪呢?你这猪圈太干净了吧?”
“瞧你这话说的,干净你还不满意了啊?”
“我们查得就是不干净的,全都这么干净,我们不就失业了。何大哥,说真的,猪粪哪儿去了?我可是能闻到味儿了,就是没找着。”左鸿烈先自嘲了一句,又问道。
“我养猪,可是祖传的手艺。杨二郎是养狗状元,我算个养猪的状元。只要在一个墙角留点大小便,把猪赶到那里大小便,然后再喂猪吃些苹果。这样每天赶上三四遍,连续七天,猪就养成习惯了。大概一个月后,就得重复一次。”何强说着,带他们走到猪圈后,只见每个猪舍都有一道沟槽通到外面,沟槽旁是一大坨猪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