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不大确定的飘忽的声音:“梁夜络?”
梁夜络抱拳道:“末将何土生。”
“哦,”司辰微眯着眼,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你像我的一个故人。”
梁夜络说:“末将经常被误会为他们的熟人,大约脸长得没什么特色。”
方硕在一旁好笑地道:“脸还要长得有什么特色啊?太子听说你身体不适特意来探望,还不谢过太子。”
“免。”司辰说,“何校尉既然身体还不舒服,不如进房休息。方硕,你先去吧,本太子与他聊一聊。”
方硕爽朗地说:“是。”他看了看何土生,也有些疑惑,不过没多说什么,带着几名卫兵走了。
一时之间,只剩下梁夜络,司辰和他的几名侍卫。让梁夜络奇怪的是,这些侍卫都很眼生,孟华,力生和王冲却不见踪影。他杵在房门口,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司辰率先一步进入她的房中。
钱少秋走了,如今他的铺盖也不在这里,客厅收拾得齐齐整整,就是光线略暗些。司辰四处张望着,最后目光又回到梁夜络身上。“你抬起头来。”
梁夜络暗吐了口气,抬眸与他目光相对。他望着她,仔细地观摩,认真地分辨。她也不闪不避。司辰比起从前瘦了一些,但总的来说精神很好,不是她离开之前那病恹恹的模样。
“梁夜络……”
“末将何土生。”她字正腔圆地道。
司辰有点恍惚地望着她:“世间怎么会有人长得如此相似?”
她抿唇不语。司辰若要证实她是不是梁夜络其实很容易,她手腕上有个疤痕,这个是骗不了人的,如果他执意要看,她根本就瞒不住。
“听说何校尉一年多前才进军营的,有如此战功,破格升迁,真是英雄出少年,很有作为啊。”司辰转变了话题,一双眼睛仍然紧紧地锁着她的脸。这是梁夜络,他不会看错。可是,傅明琛明明诊断她已经去了,明明已经下葬了,为何她会好好地出现在这里?
她避着他的视线,显然心虚。他的心里交织着复杂,一方面是见以她的震惊以及狂喜,一方面却是她明明活着,却避而不见的苦涩。她是如此地恨着他?
“哪里,哪里。”
他悠悠地问:“这两年,你好么?”
梁夜络大惊,听他语气忧愁,竟然是把她当成梁夜络来问候,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聪明如他,她又要怎么圆谎?她要承认她就是梁夜络么?她如果装傻继续充当何土生,他又会怎么做?
“梁夜络,你还是没怎么变,只是瘦多了。”
“我……”她还怎么说得出来她是何土生呢?不能把司辰当作傻瓜来耍啊。
“你是不是怕我会带你回宫?”司辰的嗓音有些低哑,“我不会。不会了。只要你活着,高兴地活着就行。”
那么卑微的语气,听得梁夜络的心隐隐作痛。可她依然不敢承认。她抬起眸,对上司辰的视线,在那双黝黑的眸子里,她竟然看到一丝水汽。
“你,你好吗?”她的嗓子也发干。
“老样子。来,坐吧。”司辰自顾自拉了张椅子坐下,指着旁边的椅子让她坐。
梁夜络局促不安,她从来没有在司辰面前如此扭捏过。“那个,大家都还好吗?”
“好。前些日子力生回旧王府,一边烧纸钱一边说:梁夜络,也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好,怎么兄弟一场,连梦都不给我托一个。当时我就在想,我们……一场,可我也没有梦见过你。原来不梦,是因为有更好的消息。你活着,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咬了咬唇,“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司辰握住她的手,她冰凉的手腕上那一道疤清晰如昨。“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但一定是受了很多的苦。你是个傻姑娘,明明要走了,为什么还回来?我自有别人相救,又何必你来帮我?”
她叹了口气:“本能吧。”
司辰望着她低垂的眉眼,“为什么进军营?”
“有点儿私事。”她低声地说,“可以不问吗?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有很多事,我都不知道要如何与你说。”
“好,你不想说就不说。”司辰温和地笑了,“不过,这个地方你不能久呆吧?”
“是。我打算离开军营。”
“然后呢?”
“四处游历。”
“孟华家中又添了个女儿,现在一儿一女,和雪秀的日子过得很和美。”
他忽然说这些,是想要诱她回金都吗?“我不会回金都了。”
“是因为怕我?”司辰的眼睛眯了一眯。
“不是。我还有别的事情在身。”她认真地说,“我真的也没有想过与你会再重逢。”
“你还恨我吗,梁夜络?”
“不。不恨。”她低声地说,“一直以来我就没有恨过你,我对你的感激盖过一切。”
“那你还……”司辰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她摇摇头,随即岔开话题:“力生,王冲他们都好吗?没有一起来吗?”
“来了。”司辰的目光移不开。两年前她死了,他没有办法忘怀,甚至连最后的发丧都是孟华他们操办。他也没有去坟地看过她,他不敢!每年“忌日”,他会去溪山别墅,回想起来他们曾经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美好的她,倔强的她,让他又爱又恨的她。可没有想到,她原来还活着。
她……能活着,真是一件意外之中的喜事。或者他一直都不肯相信她死去了,所以初见她,他除了震惊之外,竟然是丝丝的欢喜。就当是上苍怜悯他吧,能再见一面也是好的。
“可怎么不见他们呢?”
“迟些我让他们来见你。”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沉默。此前一直担心与司辰会面,如今见了面,反而也不忐忑了。她为他死过一回,应当,应当不会再欠他了。他也不是那么计较的人,他对她,毕竟还是爱护多于苛责。
“梁夜络……”他低低地唤她的名字。
“嗯。”她冲他笑了笑,“这两年我也没地方可以得到你的消息,除了说书先生那儿。他们说你已经有三个孩儿了?”
司辰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眼神有些迷茫,有些无奈。梁夜络摸摸脸:“哦,说书先生说的话也不可信。”
“她的眼睛和你的很像。”他忽然说。
梁夜络怔忡了会儿,才忽然明白他说的是谁。是他的那名侧妃吧?她温声说:“能有一个人陪伴你,那就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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