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瓷盘里倒扣着的精致洁白的杯子,想了想,她将两个杯子翻了过来,将其中一个杯子倒了三分之一的水,转一转,涮洗一遍,然后将水倒到空杯子里。如此反复进行了三次,她才停下了动作。
将她的动作看得仔细,冯保目光一闪。这个皇后……何时竟犯有洁癖了?
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又听隔壁传来摆放碗筷的声音,冯保的耳朵习惯性地动了动。腹中早已饥肠辘辘,看了看坐在桌旁的人,迟疑了一下,冯保禀报道:“夫人,奴才去隔壁用膳了,有什么事夫人到隔壁叫奴才一声便可。”
冯保才刚说完,之前的那个小二再次来到了房中。侧首看了看来送热水的小二,李青曼点了点头,“嗯,你去吧,有什么事我自会叫你。”
躬了躬身,瞧了瞧正在将热水放到桌上的小二,冯保转身慢步走向房门。
余光观察着冯保行进的背影,待小二放好热水,李青曼问:“请问,你们店里可有笔墨纸砚?我想借来用一用。”
“这……”小二有些迟疑,因为,从没有客人开口要过这些东西。
瞥见冯保前行的动作顿了顿,李青曼道:“可能有些让你为难。如果你做不了主,可不可以请你替我问一问你们掌柜,就说有个客人一时兴起,想借文房四宝一用。我用的宣纸可能会比较多,如果需要银两,我会付的。”
看了看李青曼,蹙眉想了想,小二点了点头。“好,夫人请稍等,我这就去请示掌柜。”
言毕,小二立刻转身走出了雅间。见冯保还未完全走出去,李青曼侧首看向了他,神色如常道:“你去吧,我就在这边练练字,你吃完就过来找我。”
心底有丝疑惑一闪而逝,冯保却没抓住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有些不放心。目光微闪,想了想,他终究还是走出了雅间,往隔壁的房间而去。
见冯保的背影从视线内消失,李青曼勾了勾唇。
怀疑吗?有怀疑就好,她还怕他不怀疑呢。既然有怀疑,等下她自然会让他消除心中的疑虑。或许,在将来的某天,他终会发现他的怀疑没有错,不过,那时已经迟了。
为自己倒了杯水,李青曼一边闲适地等着热水变凉,一边等着第一楼的掌柜,心里,微微有些没谱。
也不知道,刚才在柜台的时候掌柜有没有看到她刻意露出来的玉佩。如果看到了,如果夜无殇已经来了,那么,他一定会通知夜无殇,夜无殇务必会想办法来见她。如果夜无殇没来,那掌柜的就一定会来。
她相信,夜无殇看中的人一定有其过人之处,绝不会是泛泛之辈,知道她拿着玉佩来一定是有事相求。如果没看到,那她就得另外想办法让掌柜知道她的身份。
楼下,见送菜上楼的小二下来,并往柜台的方向走来,掌柜立马将手上的活停了下来。待小二走近,他主动问道:“那位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小二一愣,他们掌柜还真是神了,连这都能猜到。不过也是,他们掌柜一向是神人,很容易看破那些食客和他们这些跑堂的心思。思绪回绕,小二颔了颔首。
“那位夫人想借文房四宝一用,小的做不了主,她便让小的来问问掌柜。她说她要用的宣纸可能比较多,如果需要银两,她会付的。”
文房四宝,宣纸?眨眼间,掌柜已然有了定夺。“那位夫人想必有些来头。你去忙你的吧,文房四宝我亲自给那位夫人送去。”
“是,小的先去忙了。”
待小二走远,掌柜立刻往酒楼的后堂走去,取了笔墨纸砚。
在挑选毛笔时,他还特地准备了两只,一支是硬毫,一支是软毫。硬毫那支较粗,用于练大字,软毫那支较细,用于书写隽秀小字。
等一切准备妥当,他端着托盘稳稳当当地上了楼。在经过房门大开,吃得一派热闹的那间雅间时,他连目光都未曾斜视过,就那么直接走向里面那间房。
暗影等人刚好吃开,见是第一楼的掌柜端着托盘往里面走,暗影刚拾起酒杯的动作一顿。“公公,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冯保也留意到了屋外的动静,他回道:“娘娘问掌柜要了笔墨纸砚,想要练字打发一下时间。”
“那就没事了。”说完,暗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最里面的雅间内,李青曼等了一会儿后,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凤眸中快速闪过一道光亮。须臾,见是掌柜亲自端着文房四宝走进来,心底闪过一丝失望后,她随即调整好心态。
待来到桌前,掌柜的说:“属下方中堂见过夫人。”
微微一笑,李青曼亲和道:“劳烦方掌柜了。”
喝了一口已经不是很烫的热水,李青曼站起身,接过托盘走向一旁的案桌。一边摆放着工具,一边留神着门外,李青曼低声道:“隔壁全是宫里的人。”
方中堂点了点头,“夫人刚进店时属下便已经看出来了。”
视线从方中堂的脸上扫过,李青曼道:“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来意,多余的话不用说,隔墙有耳。我们,就聊聊闲话吧。”
说着,磨了磨墨,李青曼拿起那支软毫,蘸了些墨汁,在铺展开来的宣纸上快速地写下几个墨字,同时随意地攀谈着。
“方掌柜是哪里人士?”夜无殇不在汴京?
方中堂点点头,“在下是洛阳人士。”
“洛阳?真巧,前些日子我刚去过洛阳,洛阳这地方不错。”联系他,告诉他情况有变,让他来汴京带我走。
方中堂又点了点头,“夫人也去过洛阳?夫人在那边可是有亲戚?还是说,夫人是去那边游玩?”
“怎么说呢,算是去游玩吧,在那里,有幸结识了一位朋友。”我会想办法再到店里来一次,具体事宜,到时商榷。这张纸不能让隔壁的人发现,你带走。
待写下最后几个字,放下毛笔,李青曼转身走向一旁的书架,在上面挑选着书。
方中堂的目光紧盯着门外,左手迅速将最上面那张宣纸收了起来,藏到了自己怀中。没有发现有人窥视,他稍稍退离案桌,拉开了与李青曼的距离,还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一下胸前的衣衫,让人一点看不出他的衣衫里藏有东西。
随意挑了本这个时代的古人们写下的词后,李青曼回到了桌前。将书摊开,她拿起那支硬毫开始有模有样地练字。待写完一个“雅”字,她抬首看向已经站远的人,淡笑着问道:“方掌柜觉得我这字写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