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说得很响亮，那巴掌扇得倒是很轻快，采薇在一旁瞧着都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初瑾在一旁站着，表情倒是很淡然，“李公公，既然皇上说了不让人打扰，那我们便在外面等候，这样应该可以吧。”

李德全停下扇自己耳光的动作，磕头道：“这样倒是可以，只是不能进去。”

“嗯，那本宫便在这里静静等候就是了，本宫相信皇上是一代明君，分得清主次轻重，至于姐姐到底要不要等待，全看姐姐自己了。”初瑾淡然说完，便宁静立在那里，泰然自若。

佟佳皇贵妃见初瑾如此作态了，自然也不能太失去了分寸，于是也只得怔怔的作罢了。

不过一会儿，她便又冷笑着看向初瑾，恶声道：：“妹妹，你一向是最足智多谋的，姐姐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才刚在殿里，妹妹那样的胡闹皇上都能喜欢成那个样子，或者这次也是妹妹安排的？”

“姐姐说笑了。”初瑾听闻这话，一点也不恼，只是悠然道：“才刚在大殿里姐姐也看到了，妹妹顶多也只是嫉妒秀女，所以叫她们化了妆还被姐姐识破了，妹妹这样已经自顾不暇了，如何还有精力跟时间去弄其他的事情呢？再说了，姐姐的心耳神意不一直都在妹妹的延禧宫里么？妹妹那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怕姐姐也是知晓的，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难道妹妹会隐身术不成，就能瞒过姐姐安排这样一出？”

佟佳皇贵妃被我的一番话倒是说得哑口无言了，只是恨恨道：“那妹妹也是极厉害的，眼看着皇上都被人勾走了，居然还能这样的镇静，姐姐佩服，只是方才在大殿上，妹妹一番吃醋的戏码倒是演得精彩至极。”

初瑾懒怠得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妹妹说过妹妹吃醋了么？从头到尾都是皇上一个人说的，姐姐，咱们姐妹在后宫中，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怎么看，皇上说你是，你就是，说你不是，你纵使再是，也不是，譬如此刻吧，皇上正在兴头上，姐姐你难道就敢上前去敲门，坏了皇上的兴致么？”

“哼！伶牙俐齿！”佟佳皇贵妃被初瑾气得无可无不可，一甩帕子，不过倒也安分了许多。

初瑾冷冷一笑，将目光落在了眼前紧闭的宫门之上，她不知道僖答应在里面都跟玄烨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可是她知道，无论僖答应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不能有半句怨言，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就算她心中再痛再恨，为了将来，呀也得忍！

“吱嘎——”初瑾正在忖度着，雕花大门却被人轻轻推开，僖答应一身艳丽的旗服，绝色容颜再次出现了她们的面前。

“呼——”佟佳皇贵妃见状，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倒抽一口冷气，脚步一踉跄，差一点儿便摔倒在雪地里！

初瑾细细打量僖答应，却见她只有发髻稍微乱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倒是穿的好好的，这下子，她一颗悬着的心不由得落回到了肚子里。看样子，僖答应与她说的就算再次回到后宫之中也绝不争宠，绝对不会成为玄烨女人的话是真的。

昔日嚣张跋扈的温僖贵妃，今日宁静温顺的僖答应，就这样在初瑾与佟佳皇贵妃眼前从从容容地跪拜了下去，“臣妾参见佟佳皇贵妃娘娘，臣妾参见瑾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僖答应请起吧。”初瑾依然表现得很大度，上前亲自扶起她来，“今日大雪，外面这样冷，怎么答应又从静思斋里跑了出来了？”

初瑾故作讽刺的话让僖答应的眼圈儿成功地红了，她低了头，低声道：“因着今天是选秀的好日子，臣妾一时感慨不已，想起当年，当年——”

她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哽咽的声音越发的引人爱怜。

“湘云。”玄烨从后面走出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朕知道你的苦，朕知道你的难，朕都知道，不要说了。”

“皇上。”僖答应从玄烨的手中抽出她的手来，端正在玄烨的身前跪下来，磕几个头道，“臣妾自知没有遵守宫规，擅自离开静思斋已经犯了大过，为了一己之私躲在西暖阁偷看皇上又是一大过，打断选秀大典又是一大过，臣妾自知道罪无可恕，请皇上惩罚臣妾吧！”

她说完便磕头，再也不肯起来。

许是太过用力，本来好好扎着的发髻却随着动作忽然散开了，只见僖答应那一头油光水滑的乌发便像是流水一般随着冷风飘散开来，那样的飘逸，趁着那身烈烈的艳丽的衣衫，再加上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寒梅芳香，倒真真是如一幅画一般的了。

初瑾静静站在那里，自然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玄烨脸上的表情，僖答应陪伴了玄烨那么多年，纵然与前朝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他们好歹也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更何况在她之前，僖答应也是第一宠妃，心尖子上的第一人。

后来若不是因为僖答应谋害皇嗣的罪名被落实，估计就算是十个佟佳皇贵妃也根本无法撼动僖答应半分吧！今日僖答应乍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对于玄烨来说，僖答应这样的装扮自然能够勾起玄烨往昔美好的回忆，可是对于佟佳皇贵妃呢？

这样想着，初瑾的眼光不自觉地在佟佳皇贵妃端庄的脸上转了一圈，满意地看到她本就不出色的容颜此刻煞白一片，简直跟皑皑的白雪没什么区别。

初瑾知道，强敌环伺，一个她还没解决，如今又来了一个僖答应，她们两个女人，恐怕就是佟佳皇贵妃心上的两把钢刀吧。

心头不自觉的浮上一丝冷笑，初瑾深深吸了一口这满含寒梅清香的空气，将眼神重新放回了僖答应的身上，僖答应仍然跪着，却再也没有了昔日第一宠妃的跋扈气势。

她就那样跪着，低着头而已，可是却也是风姿楚楚，让人目眩神迷，不同于初瑾的清冷姿态，僖答应是成熟美艳的，时光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反倒给她添加了许多的从容跟典雅。

叫初瑾见了，也不由得暗道一声：果然上天是偏心的。

玄烨上前扶起僖答应，替她掸了掸身上的落雪，“你何罪之有？你之所以这样，无非也是因为关心朕，若因为关心朕而获罪，那朕不是成了昏君了吗？你是要朕成为昏君吗？”

僖答应将手从玄烨的手中抽回，一向爱撒娇的脸上却忽然转了另一幅肃穆的神情，“皇上，臣妾是戴罪之身，自知无颜再见圣上，今日出来已经是大罪，皇上虽然不怪罪臣妾，可是臣妾也必须服罪，请皇上惩罚臣妾吧。”

玄烨却是笑笑，“朕说了你无罪，你何必如此——”

僖答应躲开了玄烨伸过来的手，容颜素淡如冰雪，“皇上，臣妾乃是不祥之人，臣妾这些日子在静思斋待着，日夜不敢忘记当初皇上叫臣妾在那里待着的用意，静思静思，臣妾日夜静思，一刻不敢懈怠，正因为这样的清闲，臣妾才得以深刻反思嫔妾之前种种的错误，臣妾自知以前的种种作为错不可及，因此更加不敢指望皇上会原谅臣妾，也不敢指望瑾贵妃娘娘娘娘会原谅臣妾。”

她说到这里便抬眼看了初瑾一眼，那目光如泣如诉，若她不知道，还真的以为僖答应是在忏悔过去的罪过呢。

她如此说了，初瑾不能不作出高姿态，“僖答应莫要这样说，过而能改之，善莫大焉，连圣人都这样教导我们，本宫自然不敢不听从圣人的教导，僖答应你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过错，又幽居了这样久的日子，也够了。”

僖答应还未说话，一旁的佟佳皇贵妃却冷笑道：“好一个明白事理的瑾贵妃啊！如何妹妹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将丧子之痛完全忘却了么？难道妹妹不记得当初是谁在皇上眼前一番谗言害的妹妹的孩子没有了么？”

初瑾蹙眉看向佟佳皇贵妃，微微恼怒道：“姐姐定然要在妹妹的心上撒一把盐么？”

“好了好了，都不要说了。”玄烨挥挥手，显然不愿意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他看了看初瑾，又看了看佟佳皇贵妃，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僖答应的身上，“僖答应，朕当初罚你幽居在静思斋为的是让你常思己过，如今你既然已经思过了，难得初瑾如此大度，你也不要再自苦了吧，仍然出来侍奉朕的左右吧。”

玄烨如此恩典，已经算是天高地厚了，谁知僖答应却跪了下来，一脸的淡薄：“皇上，臣妾在静思斋的时候时常翻阅典籍，每日都看《女则》、《女诫》，自知德行有亏，从前所做种种事情既然无法一笔勾销，那么臣妾便发誓终生不再入后宫，皇上若非要让臣妾出来也可以，那么臣妾请求皇上只将臣妾当做一个宫廷女官儿。”

“女官儿？”玄烨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讶异道：“你要做什么女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