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此时也吓到了,从桌子上取来了那一盒冻疮膏,递给了李德全,恭敬地说道:“就是这个。”
李德全虽然觉得有些恶心,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遍,见着没什么大碍,则会才将盒子递给了玄烨,“皇上,您请看,这就是方才淳常在带来的冻疮膏。”
玄烨一拿过盒子,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手中像是拿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一般,猛地将那盒子扔到了玉淳身上,厉声说道:“看看你做的好事!这里面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玉淳站在那里根本就不曾防备,此时被玄烨扔了一身朱鹮内脏,那身素淡的旗服也被血污脏了,就连脸上也沾上了点点血渍。
初瑾见着玉淳站在那里不吭声,又想着玉淳方才的所作所为,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下,柔声说道:“皇上,这冻疮膏虽然是淳常在带来的,但是宁贵人并没有使用,她也只是闻到腥味呕吐而已,皇上,您想想,单单就是呕吐就能让人小产吗?臣妾怀疑导致宁贵人流产是另有其他原因,请您明鉴!”
她的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在场的人也虽然没有点头附和,倒是心里却是觉得很有道理。
玄烨这才抬起头看向安宁,神色间皆是冷漠,威严地问道:“淳常在,宁贵人流产这件事可是和你有关系?”
玉淳却是愣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像是没有听见玄烨的问话一样,是啊,上一刻轻言耳语,这一刻却变成了冷眼相待,如此大的转变,莫说是心性简单的玉淳,纵然是在紫禁城中爬摸滚打多年的妃嫔们,想必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吧!
初瑾见她神色凄楚,再没有刚才那欢喜羞涩的神色,知道她这是被玄烨的翻脸无情伤了心,可是即便她再伤心难过,又怎么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走神呢?这么多人盯着她,她如果在这里发小性子,那就是不给皇上面子,到时候受累的那个人还是她自己。
初瑾有些无奈,但是现在只得拉拉她的手,轻声提醒道:“玉淳,皇上在问你话呢!”
她看了看初瑾,再看了看玄烨,神色之间倒是淡淡的,没有惶然,没有无措,只是轻声道:“这件事,与臣妾无关。”
玄烨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玉淳,他是皇上,后宫之中的事情自然由佟佳皇贵妃做主,若是他这个时候发话了,实在是于理不合。
佟佳皇贵妃自幼陪伴在玄烨身边,现在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现在便柔声开口道:“淳常在,你怎么能证明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呢?”
“大家都知道,宁贵人现在颇为受宠,而你,住在摘月阁,见不得昔日的好姐妹受宠享福也是说得过去的。”惠妃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附和道,其实这一刻她心里喜得不得了呢,这紫禁城中的皇子越少,那他的大阿哥的身份就愈发珍贵了,这样,她的身份也就愈发珍贵了,当真是美事一件。
“启禀皇上,方才若不是淳常在在内间为宁贵人施针,怕是宁常在现在都已经命丧黄泉了!皇上,您想想,若是淳常在真的想害宁贵人的话,方才又何必多此一举救她呢?”初瑾见状,急忙为玉淳辩解
听她这么一说,玄烨脸上的厉色这才散去了不少,他瞥眼看了一眼玉淳,连声音也放缓了不少,“淳常在,瑾贵人说的可是真的?当今是你救了宁贵人的性命?”
玉淳见初瑾为她说话,心中倒是觉得有些委屈,就好像小孩子的糖葫芦被人抢夺了,现在又还回来的那种感觉,又是惊,又是喜,但是更多的却是委屈与不甘,但是在紫禁城中,却是没有在乎她的委屈,没有还她一个公道的。
这样想着,玉淳便抽噎着跪了下来,声音中带着些楚楚可怜的味道,“回皇上的话,瑾贵人说的句句属实。”
“如此说来,这件事倒是和淳常在没什么关系了,皇贵妃娘娘,您看呢?”一直不曾言语的荣妃这才说话,她虽然居于四妃之首,但性子在紫禁城中也是难得的寡淡,若不是因为她是永和宫的主位,怕是这件事她也是懒得出来蹚这样的一趟浑水。
紫禁城的后宫看似风平浪静,但却是没有人知道下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兴许上一刻还是好好再上的妃嫔,下一刻就步入冷宫,兴许上一刻还好端端的皇子,下一刻就暴病身亡……这样的感觉,怕是在紫禁城中没有人比荣妃更加明白了。
荣妃是永和宫的主位,对于安宁的事情自然是有绝对的说话权的,初瑾听着荣妃的口气和缓,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大半,只是这件事,总归还是皇上说了算。
想至于此,她便朝着玄烨方向看去,只见玄烨紧蹙着眉头,看样子应该还是没有从安宁流产的阴影中走出来。
现在连玄烨和荣妃都已经没说什么了,佟佳皇贵妃只得微微颔首,轻声道:“如此说来,淳常在是无辜的了,只是方才听瑾贵人所说,淳常在竟然会医术不成?”
听佟佳皇贵妃这么一说,大家又是极有默契的静然不语,等待着答案,在场的人都知道,是有人想要害安宁腹中的孩子,既然想害,那断然没有草率之说,想必动手之前就已经预料好了所有的情况,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常在识破呢?难不成是玉淳先害了安宁,又来邀功,可是这样好像又有点说不过去啊!
而初瑾方才分明说了是玉淳亲自施针,方才能将玉淳救回,虽然是一时情急,为了帮玉淳打消下毒的嫌疑才这么说的,可是现在看来,她方才的话只不过是将玉淳拖入了更加黑暗的深渊啊!
初瑾一下子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低眸看向玉淳的时候,玉淳依旧抽抽噎噎地跪在地下,甚至连身子也不免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倏地,却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大家没有防备,现在见着玉淳现在的模样,心中倒是觉得有些诧异,但是玉淳的哭却是毫不矫揉造作,好像在家里一般随意,一点顾忌都没有,甚至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点美感都没有,但是正因为这样,倒是让众人看出了玉淳的性子,一时间,众人也是哭笑不得了。
而玄烨本是阴沉不定的脸上现在却是浮现了几分笑意,觉得眼前的女子甚为有趣。
而佟佳皇贵妃是出身名门,自幼就被提点着是一点差错就不可以有的,现在见着玉淳是这个模样,心中自然是不悦的,但是瞥眼,见着玄烨没说话,她也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玉淳跪在地下,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道:“臣妾,臣妾的外公是太医,所以臣妾才会知道这些的。”
“噢?不知道淳常在的外公是哪位太医,说出来,也可以为你自己洗刷罪名。”佟佳皇贵妃的脸色依旧是和颜悦色,但是她心底却是有些不肯相信玉淳的说辞,太医院的名医她都晓得,怎么就不知道又谁人是玉淳的外公!
玉淳红肿着双眼,脸上更是怯怯的表情,瞟了眼初瑾,又望了一眼玄烨,这才低声说道:“臣妾……臣妾的外公是上一任太医院院判温大人。”
听闻这话,不仅是玄烨和佟佳皇贵妃的脸色变了,连一向温婉可人的荣妃脸色都是大变,温太医虽然是一位名医,但却是在太皇太后患上顽疾的时候出了紫禁城为鳌拜的母亲看病,当时,玄烨知道了这件事大为恼火,但因为彼时鳌拜势力太过于强大,所欲他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后来,等着铲除了鳌拜,即便玄烨知道当初温大人曾经的所作所为并非心甘情愿,但是连寻常人都不愿意看见一个曾经倒戈相向的人在身边,更何况是当今天子呢?所以等着鳌拜一党被铲除,玄烨就命温大人告老还乡,说的是告老还乡,但是人人心中却是明白得很,温大人一辈子兢兢业业,落得了个这样的下场,实际上是昭告众人玄烨对他的不满。
玉淳见着大家神色都不大好看,一下子又急了,带着哭腔说道:“臣妾本想隐瞒这件事的,但是臣妾见着宁姐姐病的实在是厉害,又想起了入宫以来,宁姐姐对臣妾的照拂,所以这才出手相救的!还请皇上不要怪罪宁姐姐和瑾贵人,这件事都是臣妾的主意,还请皇上明鉴!”
话毕,她便用力在地上磕起头来,声音清脆作响,如同惊雷一样炸响在房间里,听得大家都觉得惊心不已,但是现在,玄烨没有说话,在座的人只得看着玉淳这样一下又一下地磕下去。
初瑾虽然不知道温大人是谁,但是见着现在这样的场面,却明白温大人定然不是什么讨喜的人物,只是现在在她看来,玉淳的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无法不动容,施针救人,不顾自身的安危,这种高风亮节不但不应该被惩罚,甚至还应该重重的被嘉许。
只是现在这儿,并不是初瑾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