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辉没想到这个地下基地的深处竟然还藏着一个老囊人。接着他注意到，老囊人的视线落到自己和杨栖凤身上时，没有任何波澜。当对方看到布纵横时，目光停留了一瞬，才转向小毅，接下来对方的视线就死死地定在了小毅身上，再没挪开。
大约过了喝一瓶饮品的时间，老囊人才把视线转回到布纵横身上，轻声说道：“我是真没想到能再回到这里的竟然是你。我当年偷偷观察你们那批躲在这儿的小逃奴，主动接触过几个出色的，只有你是主动向我求救的。”老囊人说的虽然是贵族语，但口音相当怪，不仅仅是异族原因，似乎里面带着一股旧时代的味道。
星光辉和杨栖凤听到老囊人的话，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一起偷偷地竖起了耳朵。
布纵横笑了笑，说道：“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其他人没人回来过吗？”
“唉！没人回来过。”老囊人说得很慢，即便如此，他仍然给人一种上气不接下气地感觉，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不过前几天，你们的干爹下来了一趟，说是你们智慧团准备在雷池干票大的，到时会有海量的精神力传送下来，让我做好接收的准备。”
星光辉再次杨栖凤对视了一眼，均感觉老囊人这段话信息量太大了。
他们俩都对蓝星的底层有所了解，知道智慧团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诈骗集团。这个集团运作过许多震惊世界的大骗局，包括冒充天府采购人员骗取岭南骨矿巨额符骨案、虚构雄山帝国皇家财宝沉船打捞案、冒充海族代理人迷雾海峡航道招投标案等等。
星光辉倒是不奇怪布纵横是这个诈骗集团的成员，毕竟这些年相处下来，他已经多次见识过了布纵横和假叶径源的精湛骗术。
他只是搞不明白，现在的布纵横已经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喽啰了。现在布纵横控制着一座仙府，手下有几十个入幽五阶以上的灵力者，甚至还有杨栖凤、月总管这样的黑域强者，布纵横还会受智慧团控制吗？或者说智慧团还有控制布纵横的手段吗？
从地下基地现在的情况看，智慧团应该早就发现了这个地方，并筹划对它进行修复。而修复工作需要大量的编程人员和编程技术。当年布纵横和假老叶师徒二人，一个冒充皇室后裔，一个冒充一战老兵，登上了粉红星，应该是在执行智慧团交给他们这项任务。
但另一个问题让星光辉疑惑。如果当年水中游被杀案不是绿蒂院窃取军方技术引发的，那当年柳斜阳又是怎么和布纵横搅和到一起的？难道她真的只是对布纵横一见钟情？不知道为什么，星光辉本能地有点儿排斥这个猜测，他总觉得柳斜阳和布纵横还有其他瓜葛。
还有，智慧团似乎是在地面上筹措什么事，这件事会产生大量的精神力，以供开发基地之用。但这似乎又跟得智慧团的一贯作风不符。智慧团一向以骗为主，从来不会搞大规模伤亡事件。难道他们改变风格了？
就在星光辉努力思索的时候，他听到布纵横又说道：“当年我求您的时候，您曾跟我说，如果我能给你找到一个传承人，你就帮我摆脱智慧团的控制。现在我履行约定的。”
布纵横说着把小毅拽过来往前一推，接着说道：“你看这孩子，是十分少见的储灵型，培养一段时间，等他晋升到入幽境界，就能同你一样，进化出储存精神力的腮囊，到时肯定能接你的班。”
老囊人看着布纵横说道：“我看不大透你现在的境界。但我猜以你现在的能力，恐怕早就把智慧团的奴印消除了吧？哪里还用得着我来帮你。”
布纵横笑了笑说道：“我早在十年前就想办法把身上的智慧团奴印消除了……”
星光辉立即想到了那套被布纵横“喂”给老朗的针型符器。原来当年布纵横舍弃“天衣”，并不仅仅是为了藏匿凶器，可能还借此摆脱了智慧团设在该符器操作符内的奴印。这越发让他有挫败感。当年他侦察此案时，分析得头头是道，现在证明全是瞎扯蛋。
只听布纵横接着说道；“我之所以继续来找你这完成交易，自然是想换成其他的要求。”
老囊人没有问是什么要求，而是把视线转向小毅，非常惋惜地说道：“这孩子的确挺难得。但可惜的是，这孩子太小了，腮囊还没成熟，而我气数已尽，恐怕熬不到他长大了。”
“我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你尝尝这个。”布纵横说话的同时，向杨栖凤摆了摆手。杨栖凤走过来，从腰上解下一个巴掌大的储物袋，伸手从里面掏出来一大箱饮品，轻轻地放在了老囊人的面前，然后从里面抽出一瓶，打开符力封盖，递给了老囊人。
老囊人没有接，而是死死地盯着她腰间那个储物袋，仿佛对它充满了仇恨。星光辉发现布纵横被杨栖凤挡着，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连忙解释道：“那个袋子既不是我们做的，也不是我们买的。它是我们从一个物品猎人身上缴获来的，原本是个随身袋，被我们改成了普通的储物袋。”
布纵横瞥了星光辉一眼，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插这么一嘴。这时杨栖凤见对方不接，于是把那瓶饮品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离开了。布纵横这时才看到老囊人盯着袋子的表情，他转头问星光辉：“这个袋子有什么不妥吗？”
老囊人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眼神也黯淡了下去。星光辉轻声说道：“所有这些能以小装大、能储存大量东西的袋子，都是用囊人的腮囊改造的。小到粉红星军方的压缩灵气弹外壳，中到这种储物袋，大到宇宙飞船上的储气囊，统统都是。”
“这就是世界各地都有高价收购囊族武人据点的原因？”布纵横若有所思是说道。
“是的。”星光辉说道，“这项生意已经进行了几千年。但实在是太残忍了。所以一直被历代统治者和高级宗府列为机密，世人并不知道。”
布纵横看了看老囊人两腮上快垂到下巴的大囊袋，说道：“囊人失去囊袋，恐怕就活不了了吧？也就是说，每两个储物袋就代表着有一个囊人失去生命。”
星光辉说道：“没这么简单。大的储物袋需要几十个囊人或几百个囊人的囊袋才能制成。小的也需要好几个囊袋才行。而且囊袋也分很多种类，备料必须充足，才可以拼凑出不同品质的储物袋。粉红星有一家姓皮的中型天府，专门加工囊袋。蓝星上收割的囊袋，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都送到了他们家。”
这时杨栖凤插话道：“谁让囊人当年背叛了人类投靠了噬灵怪，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她是在场唯一一个在战场上跟噬灵怪厮杀过的人，自然对那些帮助噬灵怪的叛徒恨之入骨。虽然她知道现在布纵横似乎是有求于人，正在讨好这个老囊人，但她仍然忍不住说了出来。
老囊人瞥了杨栖凤一眼，缓慢向前倾身子，费力地伸手从地上拿起那瓶饮品。杨栖凤小心地盯着对方的动作，以防对方暴起伤人。她知道布纵横只要带着她出来，就是需要她的战力。谁知道这个老家伙是不是装得这么衰老，其实身具非凡的实力。
老囊人费了半天劲才把瓶子口凑到下巴上，撩开胡子找到嘴，哆嗦着喝了一口。他闭目享受了一会儿，咂吧着嘴说道：“的确是好东西。”
布纵横刚想介绍一下这个饮品的好处，老囊人抬头对着杨栖凤说道：“这位女士，你正好说反了。不是囊人背叛了人类，才投靠了噬灵怪，而是人类为了囊袋，大肆捕杀和秘密圈养囊人，囊人走投无路，才投靠了噬灵怪。”
杨栖凤刚想反驳，却接收到了布纵横的传来的信息：“别说了。”她悻悻地看了布纵横一眼，没再争辩。
布纵横笑着对老囊人说道：“老前辈，这种饮品是我们研究了数百种饮品，经过精心调制，在一座仙府内的符力场中温养而成。您老人家只要常喝它，我再派两个技术人员过来改造一下这四周的环境，模拟出仙府中的符力场的少许效果，保证用不了多久，就让您恢复活力。这么说吧，至少能让你活着看到这个孩子入幽。”
老囊人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看了布纵横一眼，举手又喝了一口饮品，没有理会布纵横的话，而是看着杨栖凤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外界的历史是如何书写我们囊族人的，在我得到的传承记忆里，我们和人类的决裂是在五千多年前。
“那是六祖开世的时代，我们囊人先祖为了帮助人类的抗怪事业，主动把去世囊族武人的囊袋贡献出来，用于军事用途。品质上乘的主要是制成储气袋，以增加高手战斗时的续航能力；品质中等的制成储物袋，用于高效运输军用物资；品质低劣的制成高压灵气弹，直接当一次性武器使用。
“为此，当时世界上的人对囊族人都充满敬意。但战争结束时，我们的开世先祖同噬灵怪本体一起消失了。虽然天下太平了，但我们却失去了先祖的庇护。渐渐的，我们囊族人因为囊袋，成了其他人种圈养和猎杀的对象。我们囊族人的噩梦开始了。
“我这一支族人原先是个上千万人口的庞大族群，但在四千多年的逃亡过程中，逐渐消耗到只有几千人。一个偶然的机会，这几千人进入了这个基地。但他们不可能老呆在这里不出去，毕竟他们也是要生活，要吃喝的。于是他们不断派人人到地面寻找食物，而这些外出的人不断的被猎杀，近千年下来，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您在这里呆了多少年了？”星光辉问道。
“我是在这里出生的，几乎没有去过地面。靠外面深水区的鱼虾为食，至今已经四百九十七年了。我这一辈子的时光，除了按照前辈族人的研究成果继续研究这座基地，就是用来思考人生。”
老囊人说着看向布纵横，问道：“你现在一定在奇怪，我这时候为什么要跟你们说这些？这些囊族人的血泪史不是应该传承给这个孩子吗？这不正是我寻找接班人的原因吗？为什么现在要告诉你们这些外族人呢？”
布纵横默默地看着老囊人，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
老囊人微笑了起来，说道：“因为我在研究这个基地时，参透了这世界的未来。”
“什么未来？”
“毁灭。整个世界的毁灭！而且这毁灭近在眼前。祖神终于再也看不得人世间的邪恶了。祂要降下神罚，将这一切统统毁灭。我们没人逃得掉。你说，在这世界末日之前，我还需要传承人吗？”
现场一片寂静，只剩下了老囊人上气不接下气的低笑声。
“我命由我不由天！”布纵横看着老囊人因激动而逐渐兴奋起来的老脸说道，“我要带领一批人依靠这个基地活下去。”
老囊人没反驳，只是嘴角露出一丝嘲笑。
布纵横接着说道：“我计划修复这个基地，我要在灾难来临前驾驶它离开蓝星。我可以到怪占区救出一批囊族孩子，带着他们一起离开。难道你不想看到小毅这些孩子把囊族人的种族和文化延续下去吗？”
“他们的命运不会改变的，将来还是会沦为你们的腮囊原料的来源……”
“我可以制定出一种让你满意的措施保障他们的利益。”布纵横打断了对方的话，“你愿不原意为这些孩子试一下？”
老囊人闭上了眼睛，似乎进入了睡眠。就在星光辉等人忍不住想上前确认他的死活时，他突然低声说道：“好吧！你去救人和制定保障规则，同时派些懂行的人过来，我会把我们囊族人对这个基地近千年的研究成果讲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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