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高傲的抬头,或是低微的死去。
雷逍凝神看着昌马浑厚有力的背影,内心有些悸动,他刚刚那一戟刀劈砍下来,暴戾恣睢,毫不犹豫,他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做那断头鬼了。
不过此时再看昌马那神态,轻松自如,若无其事,夸夸其谈,难道是自己多虑了?大哥只是在切磋中有些过度投入?
他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昌马,昌马平时都是一副和蔼可亲,慈眉善目的模样,即使发火,也很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雷逍提着钢枪回了自己营帐,一入营便将钢枪放在一旁,躺在床榻上,本想闭目养神,却思绪万千。
想他兄弟四人同为天涯沦落人,不甘忍受地主豪强,贪官污吏欺辱,又空有一身本领,报效无门,可谓是心中都怀揣梦想,却又都郁郁不得志,机缘巧合使他们碰在一起,举手投足间都是那么情投意合,只是相见恨晚,不出半个月他们便结为异姓兄弟,决定同甘共苦,为将来打出一片天下。
人在极端的条件下会做出极端的事,近年来天灾越发严重,要么突发洪灾,要么突发旱灾,本就被强权欺凌霸辱的百姓叫苦不迭,食不果腹,一家老小嗷嗷待哺,自然为了生存,会决定另辟一径。
无数人心中早已蠢蠢欲动,这时恰逢开封一带的昌马四兄弟暗地里揭竿而起,打着“诛杀昏庸,扫尽污秽”的口号,拉到不少同样心存愤慨的百姓与之为伍。
队伍中多是农民,他们本就遭受了天灾,粮食绝产,而为官者非但对此熟视无睹,还勾结私党,趁火打劫,强取豪夺土地。
朝廷对此有心无力,天下贪官污吏千千万,可不是一个皇帝就能管的完的。
至于赈灾,哪里都在受灾,套用一些昏庸者的话说,“百姓生在土地,自然有土地就有百姓,只要土地还在,百姓就会安乐。”
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张开嘴,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的演讲不难,难的是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自打昌马四兄弟揭竿而起后,暗地里陆陆续续将队伍扩张到了今天的地步,俯瞰这个扎在县城边缘的营地,足足有五千兵士,虽装备简易,但气势汹涌,精神亢奋。
雷逍还在床榻上苦思往事,突闻账外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接近。
他细细听这脚步,这步伐的节奏与力度他再熟悉不过,营帐被悄然拉开,昌马坚毅的脸庞现了出来。
雷逍一个鱼跃,站起身,“大哥。”
“二弟,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来看看你好些,刚刚的比试,我下手确实有些不知轻重了。”昌马一进营帐满脸悔意的说道。
“怎么会?大哥多虑了!”雷逍空荡的内心顿时蹦出一股热浪。
“二弟不计较我的过失,我就放心了。”昌马身体轻松下来,走到营帐内的床榻旁自在的坐下。
雷逍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神色凝重。
“怎么?”昌马见雷逍面色不好看,疑惑问道。
雷逍摆出一副笑脸,摇摇头,“没事。”
“二弟不要这般拘谨,你我兄弟二人,虽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跟哥哥说?”昌马面色慈善,关心道。
“这......”雷逍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二弟,还是怪我下手太重?”昌马深深自责道。
“不不不,我只是想我老娘了。”雷逍摇头道。
昌马闻言低下头,哀叹悲伤,“可惜忠孝不能两全,身在外,不能自拔,我懂。”
“大哥......”雷逍鼻息有些加重,营帐内的阴暗掩饰了他红润的眼睛。
昌马见雷逍情绪低落,黯然神伤,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抑郁寡欢。
“二弟,咱们这队伍刚刚成型,还需要打两场胜仗提提士气,巩固巩固人心,你这时还不能走,等过段时日你再回家看你老娘可好?”昌马语重心长的说道。
“大哥说的什么话,我雷逍岂是那不顾大局之人,等咱们干完大事,再接我老娘享清福!”雷逍正义凛然的说道。
昌马坚毅的脸庞慢慢露出柔和的笑意,“二弟放心,其实我早已派人去你老家送了些口粮和散钱,那兵士这会也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雷逍难以置信的看着昌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他的身体都有些颤抖,眼中热泪盈眶,“大哥......”
“二弟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娘就是我娘,我怎么会亏待咱娘?”
雷逍雄伟的身躯像那落日下的树影,尽显柔软,别过头去,掩饰自己的婆娑泪眼,他此刻万分感激昌马的所作所为,更是决心跟着他干出一番事业。
昌马暗自一声叹,随后声音洪亮的说道:“二弟记得,日落时分一起去醉宵楼。”
雷逍顺从的点点头,随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惊的看着昌马。
昌马狐疑的问道:“怎么了?”
“大哥,咱们如此明目张胆的驻扎在双桂县,虽是边缘地带,我怕......”
昌马不假思索,胸有成竹的笑道:“怕什么?怕那县城里的几个捕快衙役吗?二弟放心吧,附近百公里都没有一个卫所,最近的卫所也在开封,汝宁,要不是那妖人捣乱,咱们也用不着临时换地重做计划。”
“全听大哥的。”雷逍心中虽有顾忌,但还是点了点头道。
昌马凝眉注视着帐中一角,又说道:“咱们虽暗地里散布了起义的意图,也拉出了队伍,但在世人看来我们还是一些游兵散将,名义上也言不正名不顺。”
“确实如此......”雷逍也皱起眉头。
“我本想用这五千兵士直接攻打开封的几个卫所,先打出威望,提高咱们的震慑力,但我又想了想,或许咱们不应操之过急。”昌马眸子瞥来瞥去,沉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