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走?”赵太平紧锁着眉头,虽然他也希望与那些自己熟悉的人都能够到外面去看看,可是一下子要走两个与自己关系匪浅的人,他还是难免失落。
“不知道,那个人没有跟我爹娘说,我是偷听的,自然也不能去问,但是我想不会太久的,毕竟我们这镇子上的外乡人只会停留一个月,每年的雨水时节来,到了春分就全都走光了, 现在距离春分还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我想我至多也就能在小镇待这么久了。”李大牛情绪有些失落,就如赵太平当初所见过的那些即将离开小镇的人一样。
其实,离开小镇的人都是些初长成的少年郎,小的十二三岁,大些的也就十六七岁,今年赵太平十三岁,李大牛比他大两岁,今年刚好十五岁。
“你知道要带你走的人是从哪里来吗?”赵太平虽然有些犹豫,但却还是开口询问道。
对于赵太平来说,想要走出小镇几乎已经是件不可能的事了,但是他却并没有死心,所以才向李大牛打听最终会去哪里,他是希望有一天如果自己真能离开九鼎镇了,就去看看李大牛这位从小玩儿到大的伙伴。
赵太平一直都是母子相依为命,并没有兄弟姐妹,而邻居家这个李大牛自他懂事的时候起,便在一起玩儿了。
说是一起玩儿,实际上赵太平更像是李大牛的跟屁虫,加上那时候他母亲还要赚钱养活他,也没有什么闲暇时间陪他,所以他一直都跟着李大牛玩到大,有时候甚至就在李大牛吃住。
当然,那都是赵太平很小时候的事情了,从七八岁的时候起,赵太平便一直帮助自己眼神越来越不好的母亲忙里忙外的,与李大牛玩儿的机会便少了。
不过,这却并没有影响两个人的关系,其实赵太平很多本事都是李大牛教的。
李大牛的爹李四是个捕猎的能手,无论是猎兔子、野鸡,还是捕鱼捉虾,都很不错。李大牛从小跟父亲上山下河的,常年见父亲撒网、下套子,耳濡目染之下,也成了一个小捕猎能手。
为了显摆自己的本事,所以他将从自己爹那里学来的下套子和撒网的本事也都交给了赵太平。
赵太平是个能钻研的人,被李大牛领进门之后更是将撒网和下套子的“手艺”发扬光大,如今他这撒网、下套子的本事,就连李四都自叹不如。
这么多年的相处,赵太平对李四一家人有一种非常亲近的情感,尤其是对李四家的独子李大牛,更是一种兄长般的感觉。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赵太平才想着,如果自己以后有机会能走出九鼎小镇,一定要找到李大牛。
李大牛听了赵太平的话之后,使劲搔了搔头,然后才道:“这个……我想起来了,那人说了一个就苍岚山的地方,说那里就是他们的宗门。”
“嗯,我记住了,以后如果我也有机会离开九鼎镇的话,一定会去苍岚山找你的。”赵太平默默记住了“苍岚山”三个字,确保自己在李大牛离开小镇后,都不会忘记那个地方。
李大牛拍了拍赵太平的肩膀,然后又摇摇头道:“本来我想跟那人说也将你带去,可是想想你娘肯定不同意,所以还是算了,如果你以后有机会离开九鼎镇,我是说如果有机会,那你一定要来苍岚山找我。”
李大牛比赵太平大两岁,他对赵太平家的情况有了解,所以他才刻意强调是“如果赵太平有机会”,因为他知道,赵太平这辈子是多半没机会离开九鼎镇了。
九鼎镇的规矩,少年需要有人认领,才能离开镇子,一旦成年了,除非是住在金龙巷和银龙巷的那些贵人们,否则这辈子就别想离开九鼎镇了。
赵太平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是没什么机会离开九鼎镇的,但是却还是使劲点了点头。
两个少年人并肩走在小镇的街道上,这是他们第一次觉得泥龙巷到小镇武馆的路有这么近,到以至于到武馆时,两个人都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进了武馆之后,赵太平依旧被黄师傅安排在那个小院儿中站桩,对此赵太平也没什么异议,他现在越来越觉得站桩其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了,当然如果黄师傅能让他开始走桩,他会觉得更有意思。
将赵太平安置好了之后,黄师傅破天荒没有让李大牛跟着其他师兄弟走拳,而是将其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儿中单独授业。
李大牛满心奇怪,忍不住问道:“师父,今天咋不让我跟师兄弟们一起练拳了?”
黄师傅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缓缓说道:“你就要走了,我总得教你些像样的拳脚功夫,不能在出了九鼎镇后,给我丢人。”
李大牛听到黄师傅之言,顿时喜笑颜开,他在武馆习武的日子已经不短了,可实际上这位黄师傅除了每天让他们站桩、走桩,再有就是几套最基础的拳法了。那几套拳法,李大牛早就已经记在骨子里了,如今听黄师傅要教他新拳法,而且是只教他一个人的,自然让他兴奋不已。
黄师傅看着李大牛那兴奋的神情,却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如初,对李大牛道:“大牛,你看好了,这就是我教你的新拳法。”
黄师傅说话的时候,拳脚已经动起来了。
在李大牛的眼中,这次黄师傅的拳法耍得一点都不好看,可是他却看得最入神。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次黄师傅教他的拳法乃是近战的拳法,其实用性比那些花俏的拳法要强百倍。
一套拳下来,黄师傅是气不长出,倒是看得李大牛气喘吁吁,甚至后背都冒出汗来。
黄师傅看了看李大牛,并没有责怪,说实话如果李大牛看完这套拳之后没什么反应,那他倒是要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李大牛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应,完全是因为他看懂了黄师傅的拳。
拳脚功夫之所以会流传至今,可不是纯粹是为了强身健体,那是经过无数杀伐凝练出来的精华,所以黄师傅这次传授李大牛的拳法中,充斥着攻戮杀伐之气,李大牛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所以汗流浃背实数正常反应。
“师父,这套拳有什么讲究?”许久之后李大牛才恢复正常,不过脸色却依旧有些苍白。
“没什么讲究,攻戮杀伐而已,这套拳不到危急时刻不能使用,当然你自己练拳是没有问题的。”黄师傅的话很简单也很直接,这与他平日授艺的风格完全不同。
黄师傅的突然改变了风格到时让李大牛不太适应了,不过他却没有继续追问。
别看李大牛生得五大三粗的,可是心思细腻着呢,他能感觉得出来黄师傅其实并不想说太多话,所以他也没有问。
说起练拳,其实李大牛的认真程度并不逊色于赵太平,只不过他的资质比赵太平更好,并不需要那么卖力也能将拳练得不错。不过这一次,李大牛却认真刻苦起来,一上午时间,硬是将黄师傅打得那趟拳走了二十遍。
要知道黄师傅这套拳虽然不长,可走上二十遍却还是很耗时耗力的。
走完二十趟拳之后,李大牛停了下来,不是他不想练了,而是黄师傅叫他去吃饭。
这又让李大牛意外了一次,要知道在武馆中,除了赵太平这个特殊的个例,其他人中午都是各回各家的,今日黄师傅却破天荒要他留下来吃饭,自然让李大牛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饭菜只是普通的饭菜,三个人吃得很慢,似乎都非常珍惜这次共进午餐的时光。
一顿饭过后,三个人又闲聊了一会,然后李大牛去那个单独的院落练拳去了,黄师傅也有自己的事要做,至于赵太平已经出了武馆,向小镇私塾方向去了。
一切似乎与往日没什么分别,如果说有,那便是在傍晚赵太平走出私塾的时候,李大牛已经等在外面了。
“你怎么来了?”对李大牛的出现,赵太平觉得很意外。
李大牛咧嘴一笑道:“咱们兄弟即将分别,这段时间怎么也得多聊聊的对吧。”
赵太平轻轻点头,实际上他能看出来李大牛心里很紧张,即将离开一个自己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到一个新的地方生活,也许无论是谁,心中都难免会有些紧张的。
赵太平与李大牛就这么一路走着回家,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似乎也冲淡了不少东西,比如李大牛心中的紧张,还有赵太平心中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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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过去,转眼到了惊蛰。
惊蛰,对九鼎镇来说,又是个特别的日子,小镇上的外乡人在这个时候会达到峰值,因为过了惊蛰之后,小镇上的外乡人就只许出不许进了。
今年的惊蛰也下雨了,不过与雨水的雨不同,今天的雨只下了一阵儿,而且是电闪雷鸣的,看着吓人。
小镇的老人说,惊蛰的雷与其他时候不同,今天的雷是龙王打哈欠,有特殊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