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轰隆”的声音,大门完全打开,又是一阵金属撞击的响声,这扇大门上生出盆口粗的铁链子,铁链子上带着倒刺,流淌着一股股紫黑色的毒液。
世上常有人走阴阳,看来这阴阳也不是那么好走的,穿越这一扇门一定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法术不好的人能活生生死在这扇门上。
我为自己担忧,我不是鬼魂是活人,从这扇门穿过去,肉身都会被撕成碎片,更别说那上面足量的尸油,沾染一滴就能让血肉之躯化为脓水。
“官爷……”
我还准备再申辩几句,黑无常往前一飘,走在前面,手上铁链一抖,就像牵狗一样牵着我,他进入那扇门非常利索,我眼睁睁看着尖刺的倒刺刺入我的身体,我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紧咬着牙关,准备忍受马上就要来临的刺痛。
“噗……”
我明明听见有东西从我的身体穿过去,还穿得不是那么彻底,发生了撕扯,我的一块肉都被扯下来挂在大门的倒刺上。
可是我没有一点痛感,一点都没有。
“喋喋喋……”黑白无常放肆的大笑,我听出他们笑的是我还不认自己是个鬼魂,要是人的话,等同是从密集的刀尖上穿过,还不死不流血?
我也怔住了,难道我灵魂出窍了?
可是我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灵魂出窍的,我一无所知啊!
你见过阴曹地府吗?你能想象里面的场景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之前想象的一切场景,在我见到了之后都被推翻了。
我们总是想象,人到了阴间之后会排队接受验证,看看是否抓错了人;会排队去喝孟婆汤,排队接受审判生前的善恶事,根据善恶分组排队去投胎,前世行善事多的人投好胎,作恶多端的人被打入地狱,或者接受“改造”,成为好鬼之后再投胎……
但是我们想象得太书面化太完美了,人死之后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所有的杀戮场面,你见过所有的血腥所有的暴力场面,都不及这里的百万分之一。
我首先听到的是惨绝人寰的惨叫,远近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听得我心里乱颤,只听那声音就能感觉到正在受的酷刑是多么残忍。
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堆叠的腐肉,地下白骨森森,一脚踩下去,白骨嘎吱嘎吱的响,有的白骨还会叫唤,有的手骨还会忽地一下站起来,抓住我的脚踝不放,就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似的。
到处都是鬼魂,到处都是死尸,越往里走,情况非但不好转,还更加严重,凶神恶煞的鬼差们手上挥舞着锃亮的鞭子,一边狠狠的甩动着鞭子,一边呵斥前面遍体鳞伤的鬼魂,那些鬼魂们哭哭啼啼,一把挥洒出去的不是汗水而是血水……
太残忍了!我觉得我一定是进入了恶鬼的通道,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惨无人道?
这简直就是炼狱,要是给那些寻死觅活的人看看,一定能让他们好好的珍惜生活,珍惜生命。
黑白无常押着我经过了一条长长的血路,前面就是几条岔道,鬼差们在这里分道扬镳,分别赶着不同的鬼魂去不同的地方。
黑无常把手上的铁链一甩,我顿时觉得浑身疼痛,就像给锁了手脚骨一样,四肢马上就软了,站立不稳。
他俩在说鬼话交流,我一句听不懂,然后两人领着我走向另一个方向。
这条道上的鬼魂很少,我偶尔碰到一两个,都是丑不拉几的,跟罗姑婆那里的契灵一样,不过这些契灵穿着莹白色的衣服,不像罗姑婆那里的契灵穿着深红色喜字的衣服。
这些莹白色衣服的契灵,背上背负着一个大大的包裹,看起来很重,他们举步维艰,扶着血淋淋的墙壁吃力的往前走,见到黑白无常肃然起敬,强打气精神来鞠躬,跟没骨头的奴隶似的。
最终我被送到了一间暗淡的地宫里,我想我这下可以申辩了,鬼魂被送进来之后都要经过开堂会审,要翻到生死簿确认了身份,划掉生死簿上的名字才算这差事完了。
“噗通!”白无常把我弄跪下,我抬头一看,高高的台子上坐着一个黑乎乎的鬼,看起来像个头头,他面前摆着一大堆线装古书,我想那就是生死簿了。
黑鬼一摆手,从他手上飞出一件莹白色的衣服,顿时就套在了我身上,我看着这件衣服,这不是刚才我碰见那些契灵穿的?
难道……
我前后想了想,我的脑袋里就乱糟糟的炸开了!
黑白无常没有抓错人,他们把我当成了白慧的契灵抓走了!
那些契灵到了这里之后都要穿统一的服装,都要经过负重改造,怪不得他们看见黑白无常就那个奴性的样子!
“官爷,我不是死人,我也不是契灵。”我对那黑鬼礼貌的说道,“官爷,这中间可能有些误会,我在公墓里等朋友七日回魂,不小心被官爷带到这里来了……”
那个黑鬼不像黑白无常那样不理我,而是白眼一翻,在听我说话。
我趁机说道:“官爷,我叫杨树,你可以查查我的生死簿,我一定还不该死。官爷,要是弄错了也没关系,把我送回去就行了……不行的话,我自己回去也行。”
那个黑鬼看了我几眼,手一挥,几个小鬼就出来给他一起翻生死簿。
很快小鬼们就抬着一本书给黑鬼看,黑鬼看了,让小鬼给我看。
小鬼把生死簿立起来,让我看上面的字。
黑鬼没好气的说道:“到了这个地方的鬼魂,都说自己冤枉不该死,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看看,你早在一年前就死了!”
我一看,我的名字上有一个大大的红叉叉,时间是去年我十八岁的生日。
那时候是我诅咒的大限时期,按照诅咒的结果,我确实是那个时候死。
但是后来我不是没死吗?秦公给我续命,老李给我续命,甚至水麒麟还把老李的寿命给了我几年,我确实也没死啊!
怎么在阴间,我的生死簿早就到期了?那我多活出来的这一年多,到底算什么?
还在这个黑鬼不像黑白无常那么冷酷无情,我说我有冤要申辩,他说到这儿的人都说自己冤,要是申辩的话他是不是每个都要听下去?
“我的冤是真冤。”我慢慢的说,我知道越急的话越显得我没有理智,黑鬼不会听下去,“官爷,我知道你们不会错抓人,请你听我好好解释。”
黑鬼没说啥,旁边的小鬼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生死簿又不是他们掌管,他们只顾审核,要问生死就去问掌管生死的官差。
这办事的风格跟我们上头某些部门办事的风格是一样的,喜欢踢足球。
我想这会儿讲道理是讲不通了,我得想个别的法子来,脑海里突然冒出老李以前不经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他在剪刀垭经常祭山神土地,有一次无意中祭到了一个路过的阴差,那个阴差说是在阴间掌管生死簿的,受了老李的香火,那个阴差很受用,偶尔办差事经过剪刀垭,都会和老李在梦里会一会。
对了,老李说的好像就是鬼魂下去之后要接受的第一轮审核,那个阴差就是干这事的!
“官爷,我想问你,你认识剪刀垭的李国庆吗?”我硬着头皮说完这句话,感觉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办法,再不行,那我就只能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