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目光，司空夜唇边露出一丝苦笑，难道他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那被他救了的沐雪又能好到哪里去？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要做一对鬼鸳鸯了？

忽然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一扭头就看到不知何时，沐雪已经睁开了眼睛。

沐雪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只觉得心口胀鼓鼓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从前的司空夜冷漠冷酷，身上永远都是穿着一身透露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黑衣。

虽然面容俊美，却很难让人第一眼便注意到他的容貌，因为很少有人能够不惧他的威仪去直视他的脸。

邺城万千少女之所以那样追捧于他，绝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手中掌握着的权势。

沐雪见过的美男子不少，最起码，霍凉之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霍凉之的俊美阴柔居多，有些时候看起来偏于阴暗，那阴沉沉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心头压抑。

死亡城那些杀手当中，容貌俊美的也不少，只不过这些人一个个在她眼里就跟那些名刀名剑一般。

跟那些人比起来，司空夜的容貌偏于阳光、冷硬。也不是沐雪所喜欢的类型，可能是自己在阴暗中太久了，她心中所喜欢的是那种能够给人温暖的温和的容貌，哪怕不是一等一的，只要看了会让人觉得心里温暖便是最好的。

此刻的司空夜，面容仍然绷得紧紧的，但是因为头发被烧掉了一少半，头上只有半个发髻歪在一边，颇有些可笑。

他脸上除了黑灰，也有几处烧伤，实在是算不得好看。

何况，他身上的衣裳也只剩了不多的几条碎布，又在水里泡了叙旧，分崩离析，完全不能蔽体，这般的狼狈万状。

可是沐雪就是觉得，此刻的司空夜是她短短的十几年人生中所见过的最最俊美的男子，让她的心怦然而动。

司空夜转过头来，对上了沐雪有些痴迷的目光，心头软成了一汪水，嘴上却淡淡问道：“不躲我了？”

“我何曾躲过？”沐雪收回目光垂下眼睫，“少城主想得太多了。”

刚刚死里逃生，还不知道能否活着走出锦绣堆，司空夜自然也没有心思跟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只是问道：“你如何中了暗算？”

提到这个，沐雪便觉得此事真乃人生一大败笔，悻悻然回答：“应该是被人在水中动了手脚。”

锦绣堆里并非没有水井，但水质不算好，勉强凑合着浇花还行，但是饮用、做饭都不行。

作为生活在顶端的司空夜，自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锦绣堆养着沐雪，也没用过一件次一等的东西。

这边所用的水都是从玉泉山运过来的山泉水。

玉泉山便是因为山泉众多而得名的，别说城主府了，但凡邺城有些条件的人，都要从那边运水过来，即便不能大手笔用来支持所有的用水所需，也要用这山泉水烹茶。

玉泉山距离邺城主城大概有一百里地，道路崎岖，所以这路上若是被人动一点手脚并不是没有可能，尽管云水沿途都有府兵押送。

而且，水中下的东西一定量非常少，乃至沐雪这样的人都不曾察觉。

第一次下药也许存了试探之心，一定会非常谨慎小心，一旦发现锦绣堆并未察觉，便逐日增加药量。

锦绣堆上下都在用这样的水，因为每日运回来的水非常多，就算是沐雪日常饮用、洗漱、沐浴之外，还有很多剩余。

司空夜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有剩余自然锦绣堆下人也可以用，只不过剩余的水量不算多，仅够吃饭吃茶，至于日常用度所需的水，就要从城中的甜水井运过来了。

正因为下人们觉得玉泉山的泉水稀罕，所以没有丁点浪费，这也是他们比沐雪中毒更深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沐雪在死亡城经历过抵抗各种药物的训练，所以对药物的敏感度不是那么高。

这最后一次用水，被下的药就更多了，但这一次沐雪并没有吃茶，只是吃了饭喝了汤，饭菜和汤水的味道遮盖了那些药物的味道，所以她仍然没有察觉。

可是小宁等下人就不一样了，这一天当中不知道喝了多少水，自然症状就会更快凸显出来。

沐雪虽然不曾见过躲在暗处的人到底是如何算计她的，但这等事情只要仔细一想便能想个明白。

司空夜自然也想明白了，唇角的弧度十分冷硬，很好，这很好，竟然把主意都打到了城里用水上头来了，真当他是死的不成？

沐雪眼波一转，问道：“少城主，从玉泉山运水过来，已经是多年的习惯了，是不是？”也就是说沿途的防卫非常严密，此事干系重大，绝对不可以出现任何纰漏。

别说一般的毛贼草寇绝对不敢打这些水的主意，便是那些与司空家有仇的人也没有那个本事过来动手。

邺城难道还缺少武林高手不成？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谁会去做？

因此，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在山泉水中动了手脚的人，一定是内鬼！

司空夜眸子阴沉，“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沐雪悠长的叹了口气，不说话了，事实上虽然司空夜给她喝了不少水，但她的喉咙只要一说话还是会火辣辣地痛起来。

另外身上仍然是乏力的，药劲儿还没过去。

看着周围漫天的大火，想着无声无息做了枉死鬼的锦绣堆仆人，沐雪暗暗攥紧了拳头，心里充满了苍凉感。

当年，她年纪幼小，看着大火肆虐，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她学会了满身的武功，遭遇相同的事情，竟然还是无能为力！

尽管她尽量不与锦绣堆的人产生不必要的感情，可她毕竟不是冷血之人，看到那么多人因为自己而无辜丧命，又怎会无动于衷？

司空夜留意到沐雪神色悲愤，便知道她此刻心中想的是什么了，眼神不由得暗了一暗，心里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