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相对而坐，心不在焉做了一阵绣活，估摸着此时蓝可心已经睡沉了，不可能突然醒来，这才开始悄悄交谈。

蕊枝忍不住问：“琼枝姐姐，你说外头那些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也信那些捕风捉影的话？”琼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看出来？就算少城主不喜欢蓝姑娘，可是对她的重视那也是独一份的！

“且不说这吃的穿的用的，单看蓝姑娘从小受到的那些教导，是寻常人家姑娘能有的么？我还记得，蓝姑娘刚来的时候，说是七岁了，可是猫儿一样，畏畏缩缩的，可怜巴巴，身子骨儿弱得很，说她五岁都有人信！

“少城主花费了多少心思给她调养身体？光是上好的人参灵芝都不知道费了多少！等她身子稍微好一点了，就对她严格要求起来，哪怕蓝姑娘苦求，也不肯放松一点。那一年啊，整整一年……”

“怎么了？”蕊枝催促道，“好姐姐，你别卖关子，你也知道，我是三年前才调过来的，之前的事儿真不知道的！”

琼枝带着几分回忆的怔忪，慢慢说道：“那一年的时间，蓝姑娘的手心就没有一天不是肿着的。那些教养嬷嬷也真下得去狠手！不过，蓝姑娘以前过得一定很苦，那些规矩礼仪，一看她就是从来都不曾接触过的，根本都是从头学起，正因如此，才更难！”

不过蓝可心也算是个有恒心有毅力，肯吃苦的人，一年之后，她便再也没让人打过手心了，而且，脱胎换骨般，变了个模样，不光因为精心调养，她原本的菜色完全褪去，而且一言一行也有了世家小姐的风范。只偶尔还会流露出来一些些小家子气。

所以之后对她的教导也并未放松过，等她满了十二岁，便有城主夫人带出去参加权贵之家的宴会。

这样耳濡目染的，蓝可心的气度才真正从内而外发生了改变。

后来甚至夺得了邺城第一千金的盛名。

蕊枝眼底闪烁着莫名的光芒，悄声问道：“琼枝姐姐，你说若是你我也有蓝姑娘这样的好命，是不是你我现在也不是这般模样了？”

琼枝瞪了她一眼，叹道：“你以为人人都有蓝姑娘那样好命？”

在内室之中的蓝可心根本就没有睡着，此刻她眼中并没有一滴泪水，两手紧紧抓着被角，指甲深深抠进了被子里！

她们，她们竟然说她好命！她们都不知道，司空夜养着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杀了她！

这和给上断头台之前的犯人吃一顿断头饭有什么区别？

给她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便能买走她一条命了！她是一个人啊，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可笑的是，时至今日，她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为谁做魂器！

在他司空夜眼里，她到底算什么？

可蓝可心忘了，若是没有司空夜出现，她早就死在了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别说锦衣玉食的生活了，便是一领破席安葬的命都没有，她会被人无情地丢到乱葬岗上，等着被野狗撕咬，若是真的落入那老太监手中，下场只会更惨。

而且，司空夜给了她一顿饱饭，给了她蔽体的衣裳之后，就跟她说明了自己的要求，是她毫不犹豫点头答应的。

只是过了几年金尊玉贵的生活，被人捧着宠着，她竟觉得自己本来就应该是天上的云，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到地面做泥巴了。

琼枝蕊枝的交谈声还在继续，不过话题已经渐渐扯开了，她们对沐雪的兴趣更大一些了。

蕊枝甚至还说，若是她们跟着蓝姑娘一直没有前途，不知道现在去伺候沐姑娘会不会更好些。

蓝可心用力咬住了下唇，这贱婢是看准了她永无出头之日了，所以才会这般肆无忌惮么？

琼枝赶忙伸手捂住了蕊枝的嘴巴，掀开帘子探头往里看了看，室内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蕊枝不满的嘟嘟嘴，“姐姐就是太小心了！姑娘已经睡沉了，那里头还点着安神香，这会儿就算是打雷，也不能把姑娘吵醒，咱们可以放心说话！”

琼枝叹了口气，在蕊枝手臂上拍了拍，“妹妹，我进府早，比你在这边服侍的时间也长，咱俩平素也要好，所以该提醒的，我还是要提醒你，蓝姑娘是咱们的主子，这一点只要她在城主府一日，就不会改变。

“主子好了，咱们才能好，若是主子不好了，咱们也就跟着没有好日子过。所以咱们得日-日盼着姑娘好才对。

“至少，咱们服侍了这几年，别的不说，姑娘脾性是好的，待咱们都不薄。可是那沐姑娘也不知道打哪来的，单看那日咱们去锦绣堆，就知道不是个好伺候的，你觉得跟了她是条明路？”

蕊枝还不服气，“谁到了新主子身边不是从头来的？姐姐你就是太胆小了！”

琼枝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尽管两个人情同姐妹，但到底不是真的姐妹，再说了，就算是亲姐妹有些时候也不能掏心掏肺啊，所以有些话她就藏在心里没说出来。

蓝姑娘啊，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呢！蕊枝这样大咧咧的表示出想要背主的意思，指定不能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她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蕊枝执意作死，她还能拦着？

转过天来，蓝可心恢复了往日的温柔贞静，提出来要带着蕊枝琼枝再去一趟锦绣堆。

两个丫鬟都吃惊非小，明知道那里的那个女人不是好对付的，姑娘还上赶着过去找气受？

蕊枝甚至给了琼枝一个只有她们两个能懂的眼神。

琼枝垂下眸子，装作没看见，她知道蕊枝此去，一定会找机会在沐雪跟前露脸，至于沐雪会怎样，她可就猜不透了。

蓝可心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看似目不斜视，身侧两人的一个小动作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虽则外头流言纷杂，可是蓝可心应得待遇还是一点都没少，她一说要出门，外头立刻就按照旧例给她准备好了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