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工地，经理带一凡去拜访一位“大人物”。

他们一进门，经理就朝那位依着朴素的中年男子点头哈腰，非常礼貌地说：“陈总您好，我是前几天跟您联系的做电缆的小王！额，今天从您工地路过，顺便过来看看！”

一凡也紧忙跟着点头问好。

“坐嘛！”陈总招呼他们坐下，就立刻泡“功夫茶”。

不一会，陈总用茶夹把两杯热乎乎的茶分别挪到他们的面前，客客气气地说：“喝茶！”

“谢谢陈总！”一凡和经理同时微笑着说。

一凡用余光瞅了坐在他右手边的经理一眼，见他捻起茶杯后，才敢伸手端茶。

经理边喝茶，边左一句右一句跟陈总聊天，眼睛一直热烈地望着他。恰有一丝伴君如伴虎的感觉，每句话都显得那么的小心翼翼，生怕会说错什么，让他不高兴似的。

一凡紧张地坐在沙发上，手紧紧合在一起放于两腿之间，头微微低着，一言不发，认真听他们聊天。他从他们的聊天中听到陈总是房地产老板，这边有好多楼盘都是他开发的，就更加紧张起，几乎不敢再正眼看这位“大人物”。

他一下子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感觉在这位“庞然大物”面前，他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蚱。

他从没见过这么有钱的人，所以自感卑微的同时也对他充满了景仰，于是就在心里想：“有钱人都这么低调吗？难怪王哥这么有钱的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走在大街上，谁又看得出他就是房开商老板啊......”

从工地出来，一凡坐在车上想了想，时不时地扭头看经理一眼，心里有事但又不太敢讲。他精神经过一翻激荡之后，终于开口了，吱吱唔唔说道：“王哥，我们不是有两个业务嘛！我想暂时不做电缆，只做水管！”

“为什么？都是往工地上跑，又不冲突！”

“额，我想专心地先把水管卖好再去卖电缆，这样的话，效益会更高些！”说完了，他就稍稍低着微红的脸。

经理似乎知道一凡内心真实的想法，于是就侧转头看了看他，嘴角勾过一丝冷笑，说：“你这什么逻辑，简直是胡说八道！”

一凡没有应声，仍是保持刚刚低头的姿势。

经理摇着头轻叹一口气，不太高兴地说：“随便你，自己看着办！”

其实，一凡不想卖电缆，真正的原因是他那莫名的恐惧感：

经过前几天的培训，他知道电缆通常是由甲方直接（开发商）采购，负责采购的都是一些“高端圈层”的人；也有某些工地的电缆是乙方（建设方）负责采购的情况，但“拍板权”也是掌握在那些“高端人物”手中。

在“大人物”面前，他是矛盾的，有时傲慢，有时自卑！他似乎会下意识地在内心深处横上一道不愿与他们交往的屏障，尽管陈总刚才对他很客气，但他也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莫名的卑微感！在他看来，他更愿意选择去和那些做水管采购的“低端人物”打交道。

经理本来打算带一凡多去跑几家工地的，但见他这种不自信的态度，就把车往回开了。

一凡感觉不对，这大上午的就要打道回府，肯定不是经理的风格。他察觉得出，经理对他有不好的看法，于是就想在他面前重新留下一个好印象。他思考片刻，然后开口问：“王哥，是陈总那辆车贵还是你的奥迪贵啊？”

“废话，我哪敢跟他比，他那是路虎，要管我这个五六台！”经理摇头叹气地接着说：“阿凡，我觉得你应该多去了解一些常识，免得出去闹笑话！”

“哦，我对车一无所知！”

“呵，一无所知？”经理回眸望了望一凡，就稍稍好奇地问：“那你怎么知道我这台是奥迪？”

一凡脸上立马露出一丝愉悦的光彩，因为经理已经进入了他的“圈套”之中。他于是就开始一本正经地说：

“我们那里有个老爷子到县城去卖牛，换了几千块钱，就想给他儿子买辆车。于是他就走到4s店门口，从内裤里一把掏出四千块钱递给一个女营业员，那美女被他吓得后退三步，并大叫一声：老人家，你走错地方了，我们这不是你想来的那种地方！那老爷子赶忙指着一辆奥迪说：小姑娘，别害怕！我是来买车的，麻烦你帮我把那辆车开回家！那美女一脸惊讶地望着老爷子，说：四千块钱买不了哦！老爷子立马愤怒起来，大声地说：你这不忽悠人吗？买不了，你那车屁股后面干嘛要挂四个圈圈啊？”

说到这里，经理就忍不住笑了笑，一凡偷偷瞅着经理，继续一本正经地说：

“那美女先是喷地一笑，然后又尽量保持含蓄的态度，并指了指马路对面的那家店，对老爷子说：你看那边卖宝马的，屁股后面写的都是320，你过去把它买了还能省下三千多块钱嘞！谢谢你啊，小姑娘！这宝马本来就没我那水牛贵嘛！老爷子说完就转身往马路对面走去！”

此刻，经理已经咯咯笑出声来，就高兴地对一凡说：“你别停啊，接着说，他到马路那边又闹出了什么笑话？”

这时，一凡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得瑟，他卖关子说：“欲知后事如何，除非再跑几家工地！”

经理侧过头，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的食指朝一凡点了点，笑呵呵地说：“你小子不赖！”说完，就把车头掉往下一家工地。

晚上，经理请客，带一凡和一个采购员去西餐厅吃牛排。他们管那人叫黄工。

一下车，经理一条胳膊就亲热地搂在黄工的肩头上；俩人边聊天边笑嘿嘿地朝餐厅走，一凡跟在他们后面。

“晚上好，欢迎光临！”服务员热情地领着他们到位置上坐下来，拿出菜单，问：“几位老板，看看想吃点什么？”

没等一凡看菜单，黄工就把它递还给服务员，一口气说：“沙朗牛排，六分熟的，一杯西瓜汁！”

“额，我要纽约牛排，七分熟，一杯橙汁！”

“这位老板，您呢？想吃点什么？”服务员一手拿着点菜本，一手拿着笔，一双眼睛热情地望着一凡，等他回话。

一凡是第一次来西餐厅，跟本不知道那些个马排牛排的叫啥名字，于是就用眼光示意服务员，说“跟他的一样！”

“好的，也是七分熟吗？”

“是的！”

“好的，几位请稍等！”

大约十五分钟后，服务员把牛排和果汁分别放到他们面前，给他们一人递了一张防油纸巾，仍是热情地说：“几位老板，请注意一下？”

一凡不知道这纸巾是干嘛用的，就瞅了经理一眼，见经理把纸巾挡在胸前，就照着那样做。

黄工见了，就轻藐地撇撇嘴，有些想笑，但没笑出来。

“几位老板，请慢用！”服务员打开盖子，转身退出。

一凡看到桌上没筷子，就赶忙问：“服务员，筷子呢？”

“啊！”服务员愣了一下，转过身来忍不住笑了笑，出于礼貌，就尽量把嘴唇合拢。

经理和黄工禁不住捧腹大笑，旁边的客人也将目光投向一凡，跟着笑了起来。

机灵的一凡立刻意识到自己闹笑话了，就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化解的办法。他补充着说：“美女啊，你就应该主动保持这种灿烂的笑容，不要等着客人来逗你笑，而是你们来逗客人笑！这样，店里的生意会比现在好很多！”一凡说完，就有些自我欣赏起来。

这时候，所有嘲笑一凡的人都以为他是故意的，就把目光从他身上掉开了。

吧台那边有个看起来十八九岁，像是学生的女孩望一凡的眼神有些温柔。

吃过晚餐，经理递给黄工一个厚厚的红包，说“黄工，一点点喝茶费，到时候给个机会报个价咯！”

“哟，你这也太客气了！”黄工边说边伸手接过红包，并用右手的母子和中指捏了一下，看看红包的厚度，满面红光地说：“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到时等我电话就行啦！”

一凡看到这一幕后，就朦朦胧胧地明白了许多。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潜规则？”他想：“好方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