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的一个老员工领一凡到杂货店买过床上用品，就带着他朝职工宿舍走去。

“宿舍到了，还有张空床，我回去上班了。”那人把房门打开，便转身离开。

他一进门，一股浓浓的脚臭味和汗臭味边扑鼻而来，他赶忙捂着鼻子，后退三步，然后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深吸几口气。

接着，他把行李放在那张空床上，便仔细打量起宿舍来。

宿舍很下，只有二十多个平方，带一个独立卫生间；胡乱地摆放着一台旧得不能再旧的电风扇和四张上下床，床上的被褥都是乱糟糟的；衣服、鞋子、行李箱也都丢得到处是，一点也不讲究。

看着看着，不免感到有些心寒，仿佛他那满腔的热血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冷水，于是他边铺床，边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一却都只是暂时的，是短暂的，熬两个月就过去了！等攒到钱可以养活自己了，会慢慢找到好工作的，加油，亲爱的自己！”

不一会，莉莎给他打来电话。

“亲爱的，找到工作了没？”

“找到了！”

“嗯，找到就好，是做什么的嘛？”

“额......”他犹豫一下，然后就即兴撒谎说道：“是一家电子厂，做pcb的！”

“管吃管住吗？住的地方都还可以吧？”

“嗯，管吃管住，住的挺好的！空调，洗衣机这些啥都有，就是工资不怎么样！”

“慢慢来，后面会好的......”

“......”

挂了电话，一凡就愣怔着坐在床上好半天，纷乱的思绪立刻从他脑际里浮涌而过。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心爱的人撒慌；或许是怕莉莎担心，或许是因为他那颗尚未成熟的自尊心！

下午，他调整好心态来到店里，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开始了他在深圳的第一份工作。

这家饭店生意很好，客人很多；没等熟悉菜名，老板就让他去传菜。

他端着一盘鱼轻轻地放在客人的餐桌上，非常有礼貌地对客人说：“您好，鱼来了，请慢用！”

“怎么搞的！我叫的是鲫鱼，你怎么给我上草鱼！”那人立马朝他吼叫。

老板见了，立刻从收银台的椅子上站起身子，迅速往这边走过来，深感歉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他是新来的，我马上给你们换！”说完，他用眼神暗示一凡把鱼端回来。

“先生您好，这是您的菜单！”一个女服务员走过来把菜单递到那位吼叫的客人手上，接着对他说：“您明明点的是草鱼啊！”她看了客人一眼，嘴角撇过一丝轻藐，然后把目光转到一凡身上，并朝他微笑一下。

一凡也向她微微一笑，并眨了眨眼，表示感谢。

客人看过菜单后，觉得有些尴尬，然后就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说道：“额，我点错了！算了，算了，将就！”他把菜单递还女服务员。

随后，老板把一凡领到厨房，说道：“小张啊，干我们服务行业就得学会受气，你刚来，慢慢就习惯了！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客人都像那sb一样，大多数还是很有素质的！”

“没事的，我之前做寒假工时也当过服务员，这点承受能力我还是有的，老板你放心，我会好好干的！”一凡微笑着对老板说。

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点点头，很高兴地说：“小伙子，可以，好好干，这工作很有发展前景的，我马上要开分店了，想找个有文化的人给我做管理！”

“嗯！”一凡表面上很有礼貌地应了一声，实际心里在想：关我球事，我只给你干两个月！

他走回前厅，继续传菜。每当他端着菜从那女服务员旁边路过时，她总是对他无言地默默一笑。

晚上十一点多，他下班回到宿舍，洗漱好后，就躺在床上了。

“眼镜，你老家是哪里的？”一个炒菜的师傅粗声粗气地问。

一凡瞥了炒菜的一眼，然后稍带冷淡地说：“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这里有几个戴眼镜的嘛，我不和你说话，和鬼说话呀？”

“我有名字，叫张一凡，老家guizhou的！”

“呵呵，guizhou？我以前去过，鸟不拉屎的地方，太穷了！在农村，还有很多人家住的是瓦房和草房！没意思！”

“哼，我们那里穷，你家很有钱！有钱干嘛还要出来打工啊？”

“小子，你还真别不服气，我们老家是比你们那边好多了！你们那不光穷，人也没素质！在深圳偷的、抢的、闹事的，大都是你们那里的！”

一凡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喷怒地说：“放屁！你到底想表达什么？直接点！”

“哟嘿！想吃人啊？声音这么大，年轻人，低调点！”他狠狠地看了一凡一眼，只见一凡也在狠狠地望着他，于是就略微礼貌地说：“额，我没说你，不要这么激动！不过你看起来也不太像那边的人，因为那边的人皮肤都是黑黑的，牙齿黄黄的！”

“呵呵，就你长得白，白得跟块炭似的！”

“呵，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骂人都不带拐弯的！我知道你是大学生，可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来当服务员？工资还低得要死，我一个月顶你两个月嘞！”

一凡忽然感到鼻子一阵发酸，躺在床上沉默片刻，然后就拿出手机准备在群里找些安慰，可字还没打完，信息也没发出去，他又退出群聊了。

他不想让同学知道他目前的处境，不想让他们知道他来深圳当服务员，于是就静静地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