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罗北在黑暗中坐下。感觉没靠背不舒服,站起来,慢慢地往后挪。
黑暗中的感觉非常奇怪,他觉得身体消失了,与其说自己在真的往后挪,不如说更像在假想中挪动。
一阵透骨的冰凉贴上后背,他没有后挪的必要了,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假象中,于是坐下,靠着冰凉的金属墙壁。
从打开时扑面而来的气味判断,保险柜的空气大概不流通,而且似乎很久没打开了,今天应该也不会打开。自己应该会死在这里,胡罗北想。
不过胡罗北并不感到恐惧,相反,意识冷静而清晰。
他当然想活下去,但不恐惧死亡。这种有点矛盾的状态出现在身上,连胡罗北自己都很吃惊。
但这已经不是胡罗北能解决的了,从今天早上变成青蛙开始,一切事情都变得莫名其妙。
变成青蛙,找叶文璃帮忙,反而落入她手中,要先帮她从自己家的保险柜里偷一个信封。
信封里面装了什么?中午在自己梦里说话的是谁?九点四十七?什么意思?
胡罗北觉得好像有人在算计自己。
是谁?为什么?他对此没有一点思绪。
胡罗北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正在慢慢进入一个非正常世界,不,已经进入了,现在是在深入。
仿佛漩涡般,自己被卷进去了,而且是有目的性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飘过脑海。
胡罗北很不爽。被别人当作棋子移来移去,这是他最讨厌的事情,没有之一。
“变成青蛙。”胡罗北摇摇头。
“特么的真荒诞。”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假如能从保险柜里出去,胡罗北决定一定要把它弄懂。被人握在手里,而自己连下棋的人都看不见,这种感觉相当不好受。
如果可能,他要把这种感受加倍奉还给那个人,假如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
但是现在,胡罗北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
还好,耐心这种东西,他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
比谁有耐心吗?
那就等吧。
……
叶文璃吃完晚饭,在餐桌上陪叶泰来坐了一会儿,然后转到客厅,陪老人一起看电视。
往常,如果叶泰来说我要去书房了,叶文璃求之不得,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听歌看书。
但是今天不一样。
“这个新闻有意思,再看一会儿吧。”叶文璃说。
难得看见孙女对新闻感兴趣,叶泰来露出慈祥的笑容,眼神中充满欣慰。虽然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新闻连他都觉得无聊至极,但老人认为这是一个良好的出发点。
新闻一个接一个,放一天也放不完,而且一天的放完了,第二天还能接着放。时间一点一滴逝去,叶泰来有点坐不住了。
他纳了闷,平常自己像拖着她看一会儿,百般不肯,但今天怎么赖着不走了?
虽然这是好事,但叶泰来还有事情要处理,特别是今天。
放在平日,也没什么要紧事,所有工作都可以交给其它人处理。
但是今天的事,只能他来。
“那个,文璃啊,”叶泰来搓搓手,尽量保持一副慈祥的笑容。
“怎么了?”
叶文璃正被电视的画面强烈吸引,连头也不回。这让叶泰来更不好意思了。
而且,新闻有那么好看吗?至于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文璃啊,新闻这东西,看看就好,关键还是要自己遴选信息,不要盲目相信。”
“爷爷你说的好有道理。”叶文璃头也不回地说。
叶泰来人都不好了,这话是夸奖还是敷衍?
“文璃,我有事,先上楼了,你慢慢看吧。”
叶泰来从沙发上起身,还没完全站起来,叶文璃猛地转过头来瞪着他。
“文……文璃,怎么了?”
“爷爷,我该怎么遴选信息呢?”
叶泰来思考了一会儿。
“多看书,多学习,多了解世界上很多东西是怎么运转的,当积累到一定程度,在你了解的领域范围内的假新闻和假信息,大致上能分辨出来。”
“可是,爷爷。”叶文璃用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叶泰来。
“怎么了?”
“我了解的范围很小,短时间扩大不了。”
叶泰来看见孙女似乎对提升自己的知识水平有很强烈的欲望,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没关系,学习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活到老,学到老,你还那么年轻,有这种学习的欲望已经非常好了,你不懂的事情,尽管找你爷爷。”
叶文璃眼睛突然冒火花似的,闪闪发光。
叶泰来吓一跳。
她指了指电视。
“我全都不懂,爷爷你解释给我听。”
老人隐约感觉,好像是自己把自己坑了。
“不了,爷爷还有事……”
突然,叶泰来懵了。
叶文璃的眼睛蒙着一层泪光,似乎在为不能学习而绝望。叶泰来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很快泪珠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叶泰来急了,顾不了其他,把怀疑抛在脑后,连忙说自己不走了,陪你看电视。
叶文璃擦干眼泪,狡猾一笑。
老人无奈,但突然想到自己的儿子儿媳,在孙女出生还没一天就离开了,顿时对孙女心生怜爱,痛恨自己之前没更多的关心她。
比如昨天发生的事情。
虽然叶文璃一直反感自己安排保镖,但出现那种情况,而没人保护,绝对是因为自己不够关心孙女,是自己过失。
所幸有一个胡罗北挺身相救,但这个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的人被绑架了,他叶泰来竟然找不到。
对于这个地位的人来说,老人觉得自己很丢脸。
望着正在认真看电视的叶文璃,叶泰来决定今天晚上连夜加派人手,向某些人施压,尽快把胡罗北找回。
这点都做不到,可以说白当这个爷爷,白混那么多年了,叶泰来想。
“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叶文璃的声音把老人从思绪中拉出。
叶泰来把目光转向电视屏幕,看了一会儿,正打算给孙女解释,曾管家走进来,脚步声急促。
“叶老。”曾管家走到叶泰来旁边。
“怎么了?”
“时间快到了。”
叶泰来连忙转头,看向摆在客厅角落的落地座钟,脸色一变。
没多久,指针喀喀一响,时针指向九点,钟摆摇晃,击起空洞的钟声,在客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