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半岁连滚带爬的到锦衣卫的头头面前,举头仰望这器宇轩昂的指挥使。
那锦衣卫的指挥使不说话,刘半岁未免有些慌张:“你说小老儿我也没犯事,没有陛下的手谕,你们围我宅邸干什么?麻烦蒋指挥使通融一下,给我透漏一下口信。”说着,从袖口中摸出一个金条,往指挥使手里塞。
谁能想到一出手就是金条的人,会住在如此落魄的府中?
蒋指挥使接过那金条,在手里颠了颠,面上不见一丝笑容道:“世人都说你刘半岁算命如神,你就不会自己算一卦?”
刘半岁憨厚一笑:“这不是不能轻易算己命么!小老儿一向和善,不知道冲撞了哪路大神,还请通个方便。”
蒋指挥使皮笑肉不笑往后一指道:“您自己问那位大人不就行了!”
这话一落,那整齐的火把纷纷向两旁退去,一个黄花梨木为栏,绫罗为围的古朴轿子翩然行至。火红的灯火照应下,那下轿的人身上的紫色为底的三爪龙袍上的绣龙被照映的几乎要飞出来一样。
房门内的那刘半岁七十二妾们,看过去不由得呼吸一屏。
刘半岁啪的一下跪在地上,面色惊恐:“王爷饶命!”
那人面冠如玉,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和田白玉骨的折扇,步履轻盈有力,眼睛柔和又深邃,明明是恍若仙人的面容,却被刘半仙看出几分煞气。
看刘半岁重重磕在地上,他轻轻一笑:“您何罪之有呢?”
从上看下去,刘半岁的肩胛耸动,连带着胡须都颤动的厉害。
王爷和着扇子一下下的敲打右手手心,环佩叮当:“你的罪可是多了,你是说宴会上受人贿赂故意出口的事情,还是你在当年用巫术欺骗先皇的事情?”
他说的缓慢,但是每一个字都仿佛打在刘半岁的心上,令他脸色白上一分。
但是刘半岁故作镇定道:“王爷您不能动我,相反你还会保护我活下去。”
他笑着让刘半岁继续说。
“今日王爷怎么断定小老儿说的不是实话呢?即使小老儿说了谎,但是卜卦已出,若是小老儿现在死了,那么蜀国上下都会说小老儿因为占卜说实话遭了天谴!那么殿下就会在京中举步维艰。”
说道这时,刘半岁面容扬起,一半被火把照的通红一半陷入黑暗恍若恶鬼,他一字一句的说:“要知道,如今圣上连太子迟迟都不愿意确立,就是担心被夺了皇位!殿下虽权势滔天,但是幼龙易折,这种事情殿下是万万不想发生的吧。”
这时,锦衣卫指挥使蒋欢刷的一下将腰上的唐刀抽出,将刀刃架在刘半岁的脖颈上道:“王爷莫听这妖人妖言惑众,属下看还是现在杀了以绝后患!”
刘半岁吓得一激,裆部湿润了一大片。蒋欢就地一踹就是在地上滚了三尺远。
指挥使一愣,随即大笑。
“呦,刘大人,您这老神仙还这么惜命呢!”说罢,在场的高位锦衣卫就地哄笑。
王爷抬手示意安静,他面色如常,脸上那如沐春风的笑容不减。
但是刘半岁却从没见过如此深不可测的人,自己的生命完全在他手中玩弄,没有一丝可抵抗的办法。
“让我猜猜,你并不是看见了天意。拉拢宠臣,对朝堂格局的审时度势,面观面相揣摩人心才是你刘半岁的天眼吧。你确实够聪明,又很会说话,那你觉得我今天会不会杀你?”
刘半岁白着脸道:“您不会。”
王爷又笑了下,:“确实,所以为了买您的命,您必须帮我做事啊!”
刘半岁这下不顾湿了的裤裆,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王爷饶命!多谢王爷饶命!奴才一定听王爷差遣!”
这时候随这风传来那男子清贵、优雅的低语随着风声消散在风中。
而刘半岁却仿佛听见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大明宫坐落在龙首原,据六爻之地。
毛诗序释义《诗经·大明》:文王有明德,故天复命武王也。
这便是大明宫名头的来源。
大明宫之大,被誉为千宫之宫,占地面积几经扩大,经过几代的翻修现如今计算折合为四千九百五十亩。
刘湘听过二娘给她讲朝堂旧闻,有些事情,不是一个她女孩子家该知道的,唯独二娘会讲给她听,讲尧舜禹将武王反殷,讲商王之妻反叛被诛,讲秦扫天下而六合,也讲当圣上弑兄逼先帝退位以登帝位。
这些秘闻像隐秘掺杂毒素的花盛开在大明宫的每个角落。
尤其皇祖父到了晚年,重用方士,信奉丹药,连刘半岁之流都能挑唆政事。
刘湘知道皇祖父多疑,多疑本就是帝王的天性,而皇祖父疑的是自己儿子,疑的是自己兄弟。
糊涂啊!
“你幸好是个女儿家。”刘湘隐隐明白母亲叹息是何意。
是女儿家,琴棋书画,夏露繁花,除此之外不做他想,不听政史,不辨忠奸,龟缩在一方亭台楼榭中,便是皇家女子的宿命。
刘湘不想像母亲那样依附在父王的背后,眼见自己兄弟战死只能在人后默默垂泪。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红墙金瓦,举世无双,这便是蜀国天子所居之地。
紫宸殿是天子的内殿,打过三更,灯火却未歇。
穆安英过来递牌子:“圣上,该歇息了”
皇帝在座椅上支着头,头微微点,没有答话。
“圣上?”穆安英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只是提高了声音。
这时,皇帝慢悠悠的开口:“朕听到了,并不用你多加提醒。”
慢步到了穆安英面前,随手翻了一个牌子,又马上又将牌子扔到托盘上。
“那蒋钦,蒋指挥使人在哪里?”
“禀圣上,蒋指挥使在宫外办事完成现如今已经归位了。”
皇帝又在原地渡着步,缓缓又不紧不慢。
“穆安英,你觉得淮王人怎么样?”
穆安英没敢起来只是道:“天家的事,奴才不敢妄言。”
皇帝停下了脚步:“是啊,你们一个个都念着他的好,文官们也天天歌颂着他的好,那刘半岁也逢迎着来,现在连你也这么说!你们好大的胆子!”
穆安英将托盘放在地上,眉头紧锁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不住的磕头:“圣上,就是借奴婢一千个胆子,奴婢也不敢瞎说啊!奴婢的主子是圣上!圣上的心哪是奴婢们能揣测的呢!”
“可惜,朕的儿子一个个都是废物!那老大也整天知道懦弱逢迎的废物!如果不是捕风捉影那刘半岁敢与朕这样说?”
皇帝,走到龙椅边上,用手轻轻按抚着龙头。“叫徐世清来,夜里进宫,不许惊动任何人。”
“是。”
穆安英,低下头退到宫外,天色昏暗,百花盛开,可谁知道马上便会风云密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