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回转牢中。
我们四人被关在一个比较宽敞的牢中,说实话,比住营帐还宽敞些。
但是进来之时的路上我注意过,大多牢房还是很小的,里面的人大多奄奄一息的躺着,散发着一股腐臭味。
我们这牢房却是干净了许多,即使有异味也是从其他牢房飘过来的。
甚至除了床铺外还有桌椅。
我恍然间觉得在这比下地时的环境还要好,就是不知道这牢饭怎么样,听闻是极差的。
想到吃,肚子叫起来,我才想起为了赶路我们已经两顿未吃。
本来计划中到这个时间我们已经回了英门山,起码吃饭是没问题的。
未曾想遇到了这么一出,这会有事的时候还没感觉,但闲下来之后很快就感觉到饿了。
说来也巧,不过之后想来应该是特意准备的。
几乎是前走后赶,牢房外很快就飘来了饭香,闻得人食欲大起。
与此同时牢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领着后面一帮小厮,人人手中捧着木盘,盘中有瓷碟,碟中有肉有菜有汤,不一而足。
年轻人稍显壮实,形貌桀骜,应该是个富家公子。
这种待遇,绝对不可能是送牢饭,大概也只能看看了吧,我心道。
狠狠的吞下口水,准备坐回床铺上。
转身之际,来人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下意识的停步,转目过去,一名狱卒正小跑着超过那个年轻人,向我们这来。
刚落锁不久的牢门再次被打开,狱卒迅速闪到一边,以腾开路让后面的人进来,边用袖子擦着额上的汗,不知道是因为小跑还是因为紧张。
年轻人进门一礼:“在下杨修,代平原侯来看望各位。”
说罢挥手道:“上酒菜来!”
只不过他虽口称各位,但实际却是一直朝向师兄的。
我们亦是还礼。
大概是此处环境不好,其间他一直不住的掩鼻皱眉,显然是对于此处的味道不能忍受。
和师兄匆匆寒暄几句后,放低声音道:“平原侯已经向丞相求过情了,几位不日应该就能出去,到时候我再正式宴请各位。”
“请公子代在下谢过平原侯。”师兄道。
人走,再度落锁。
不同的是这次桌上多了十来碟饭菜。
而牢房里轻微的潮湿气味也闻不到了,不知是闻太久习惯了,还是被饭菜的味道遮掩。
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客气的,而我们确实也到了饥肠辘辘的程度,四个人吃起来风卷残云般,很快就一个一个的碟子见了底,只剩下渍渍的油光闪烁着不规则的光圈。
狱卒倒是极会察言观色,在我们吃完之后很快就进来恭敬的收走了餐具,顺便还加了个香炉。
香自然不是上品,但比起其他囚犯的待遇来已是极好。
想来应该是看杨修亲自带人来送饭,所以以为我们是什么大人物了。
吃饱,躺着,甚是平静。
不禁一阵睡意袭来。
“丞相?!”师
兄一声惊呼将我们惊醒。
睡意朦胧间我稍一想,此地能被称为丞相者,还能有谁?
不禁大骇,立刻翻身下床,恭手为礼。
事出突然,我都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只能低头看着地面,其余几人亦是,牢房内一片肃然。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好啊好啊,你们在这牢狱之地,比孤还活的舒坦,有香炉,”顿了下继续道:“嗯?还有肉香?”
孤?我心里暗忖,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
倏然间曹操提高了声音,又似沉吟:“何人刚才来过啊?”
“回回魏王,是杨修杨主薄。”狱卒有些结巴。
同时我也敏锐的听到了狱卒的称呼——魏王。
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就在我们离开的这几个月里,曹操已经加冕为魏王。
但之前来过的人似乎都默认我们知道,而并没有人提过此事。
而此时我们也不可能去和曹操解释为什么还叫他丞相,只能先沉默着。
“杨修啊?”曹操似乎还准备说什么,但突然停住。
话锋一转问道:“你们可知罪?”
这下子转变的,有点快,大概是他们三人也没有反应过来,亦或者是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许是见我们一直没有回答,曹操忽然变得严厉:“一,你们有叛国之罪,你们的师傅竟然投靠了蜀国;二,拉帮——结派!此皆为孤平生之极恨!”
“拉帮结派?没有啊。”虽然是否定,但师兄的声音显然极没有底气。
“那这是什么!”曹操的话语瞬间变得如同疾风暴雨,一股迫人之势压面而来。
由于我们一直是低着头,所以并未看到曹操的动作,只能听到他的话,和看到他扔在地上的竹简。
应该是由于校事府用量巨大,所以最多还是使用竹简来的。
此时竹简被摔在地上,顺势缓缓展开,露出里面的画。
赫然是当日曹丕在营帐内宴请我们的画面。
虽然牢房内地下的光线不甚充足,但通过大概轮廓以及形神,完全可以确定是我们。
至于他所说的师傅和师伯的叛国,我们很默契的没有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曹操真心要置我们于死地,解释不解释都没有必要。
不对!曹操不可能只知道曹丕的事。我暗暗想到,刚才曹操对于杨修的欲言又止恍然间浮现在我脑海中。
“两罪相加,当夷三族——不过,子建刚刚找我求过情了,似乎你们也有苦衷,就罚你们戴罪立功吧。”如同暴雨后的晴天,压抑的气氛一转而释。
我突然想明白曹操这会绕了一个大弯子是为什么,全是为了曹植啊
杨修刚刚来送饭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甚至还故意在话中点明了曹植是刚刚求的情,也就是在委婉的告诉我们,曹植为了我们还是双面出击。
更重要的是,对于曹植这种明显的拉帮结派的行为,曹操不仅没有指责,反而是在话中隐晦的告诉我们。
而曹丕,不过是光明正大的宴请我们一次,就要降罪于我们。
其偏袒之心,可见一斑。
“拿孤的令牌来!”曹操的话音再次恢复了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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