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后悔吗？当你意识到你可能真的失去她的时候。”我问。

郁寒低头沉思了片刻，道：“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是我知道如果我选择和在她一起，往后余生我都会觉得亏欠她，都会在自责中度过。”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天上的云朵像雪花一样在我眼前飘落，越来越多，触底便会消失，我心想，如果这些雪花可以像雪一样堆积起来，现在我们一定置身在一片白雪皑皑中。我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些飘落的云朵，即便我什么都触摸不到。

他看到我愚蠢的动作，说：“这个世界在消亡，最后我们也会变成这样的碎片。”

从他突然离开的那一刻起，他便浑身充满了绝望，就像一图即将燃尽的火堆，只剩下几簇火焰在扑腾扑腾地勉强发光。起初，我是同情的，可是现在，我开始厌倦了，即便我心中对他依旧满怀着爱恋，可是我却不想再忍受他的消极了。我说：“难道你就再也没有想要为止奋斗的事情了吗？你就不想唤醒祁白玉了吗？”

他冷笑了一声，没有作答，只是在使劲摇头。片刻后，他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我说：“不是的，人是有主观能动性的！”

“都是放屁！”他突然大吼道，“就是这些自以为是的言论让她活的那么辛苦，她要是早些认命，之后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他突如其来的爆发让我很害怕，我如果没有猜错，他口中的她就是祁白玉。他似乎是在责备她，责备她的不安分，责备她扰乱了命运的规则。

“可这正是你喜欢她的理由，不是吗？”我说。

“可我并不想她因此受到伤害。”

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让我很是不忍，我忍不住想要伸手轻抚他低垂的头颅，可我的手刚伸出去，他便猛然抬起头，说：“我们再去看他一眼吧！”

“啊？”

“她沉睡的那个地方，如果一切都将结束，最后的时光，我想和她在一起。”

“可我不就是她？”

“你是她，可是不是我的那个她，你没有她给我的那个感觉。”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像是一个在哀求家长的孩子。

“好，我跟你去。”

即便在这个世界，我的记忆也是很迷蒙的，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来时的路了，只好跟在他身后。

我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拉着我的手，可是他并没有，他只是在前面走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就好像下一面祁白玉就会出现一样。

“你怎么不拉着我了？”我问。

“因为你不是她！”他头也不回地说。

“那之前我难道就是她吗？”我追问道。

“之前我希望你能记起我们之间的事情成为她。”他说。

“现在我依旧可能成为她。”

“不可能了，你已经知道你就是祁白玉，就不会用心去思索，去回忆。”几秒后，他补充道，“一开始我就错了，我根本无法救她，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没了就是没了。”

他说后半句的时候声音很低，我不知道他是在和我说，还是在自言自语，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我跟着他一路走着，虽说我不记得路了，但是路边的景物我记得还是很清楚的，看着那些熟悉的花草树木，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脑子里还是我刚出现在这个世界时那种茫然的感觉，我突然开始喜欢那种感觉，虽然有对于未知的恐惧，但是同时也会对未来有着各种期待。而现在，谜底一旦揭开，就必须直面残酷的现实，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我们走到小树林边缘的时候，我突然快步向前，拉住了郁寒。郁寒惊讶的眼神分明在问我怎么回事。

我吞吞吐吐道：“如果再有一次，在你知道祁白玉有多爱你的情况下……你依旧会选择逼她离开吗？即便你知道她会因此很伤心。”

郁寒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他可能疑惑我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我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问这些，但是他并没有。他只是沉默了几秒，之后便给出了一个坚定的回答：“会！”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我。”

说完，没有等我的回应，他就有朝着之前祁白玉的方向走去。那时候他不会知道，在那个地方早就已经没有什么他的祁白玉了。

我看着他四处找寻着，像个疯子一样，在祁白玉之前所在的地方周围翻找着，他一遍又一遍盯着每一寸土地，就好像祁白玉被缩小塞进泥土的缝隙了一般。

然后，我看着他坐在之前我们靠坐在一起的那棵树下大声的哭泣，那已经不算是一般的哭泣，可以说是哭天抢地。一个男人的眼泪一旦流出竟可以这样的轰轰烈烈，这是我未曾想到的。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就像一个旁观者，他也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沉浸在独自一人的悲伤和绝望中。

我们就这样，在同一个时空，同一块土地，互不干涉着，知道他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我。他的目光如一万只利箭向我飞来，我躲避不及，被伤的体无完肤，无法动弹。

“你知道些什么。”他说的很笃定，不是在问我，而是在直接要求我将我知道的告诉他。

我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上的东西都没有消灭光，还轮不到她消亡。”

我依旧沉默。

“你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你已经是以前那个祁白玉了。”

再次沉默。

“不要再这么看着我了，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他突然冲上来，死命抓着我的两个肩膀，他的怒火几乎要将我包围。

他猜的没错，但是我却不想告诉他，我不想告诉他我早就苏醒了，因为我不想和他像久别的小情侣一样，激动地相拥，悲痛地互诉相思。

此外，我也不忍心告诉他，这个世界我才是主宰。这个世界消亡是因为我是正在苏醒，而不是因为我将永远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