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50 章
作者:怪味薯片      更新:2019-09-11 10:04      字数:5086

左栾并非没有小孩心性,只是每当他显露出一点玩心,便会被左道同严加呵斥,甚至会被重罚。

自他记事起,左道同便开始教他习武,他虽是左家的独苗,但并未能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渺渺岛与世隔绝,他不知外面的孩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只当是与他一样辛苦的,所以初时并未有什么怨言。但当罗方第一次带着他离开渺渺岛,他看着比他还要大些的孩子摔倒后坐在地上大哭,孩子的爹娘慌忙抱起那些小孩哄着时,他看着与他一般大的孩子吃着糖葫芦拿着风筝满街跑,开怀大笑时,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起了多大的波澜。那次回去后,左道同再让他习武时,他便耍起了小性子,故意摔倒在地,嚷着自己累了,不肯再练。他本以为左道同会来哄他,却没想到左道同直接打了他一巴掌。左栾当时直接愣住,就连哭也不会了,只听见左道同在大声的训斥着自己。直到左道同训完离开后,他才在罗方的怀中哭了出来。

左道同训斥他的那番话在后来的时间里,他又听了上百遍,也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是以,他很早便决定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找出下落不明的“血梨刹”,报左家的血海深仇。第二件事,便是铲除血月教。左家在江湖上本也是有些名气的,一直安分守己,可是左家的二十一口人却在一夜之间被“血梨刹”杀害了,只有他爷爷左道同带着他侥幸逃出。江湖人都称血梨刹已被各大门派联手铲除,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有消息传出当初“血梨刹”是被人带走了。虽她一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但世外庄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的行踪。至于做第二件事的原因,除了血月教确实是江湖大害外,他也想依着此事在江湖上扩大世外庄的威望,也好向左道同证明自己。

那年武林盛会在苍云堡举行时,左道同应了他的请求,同意让罗方带着他去。这一去却让他得了个意外的消息,竟有一个小女孩在客栈里与人争论起了“血梨刹”的事情,且言语之间,并未将她当成个大恶人。需知“血梨刹”在江湖上几十年未有消息,知道她名字的孩子极少,即便知道,也大多是些关于她如何可怖的言语,那些经历过几十年前事情的人,对她的事情也是噤若寒蝉。这样一个小女孩能面不改色地与人谈论“血梨刹”的事情,怎会不叫他注意?

左栾未见过那个小女孩,但也吩咐着人留意着她的动向,后来便知她混进苍云堡去了。他也是要去苍云堡的,却没想那小女孩却是以那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众人眼前。横断青云剑的剑法精妙绝伦,当年乔南的名声便是凭着这套剑法而立的,宋之虞更是只凭着剑法前十三式便能让罗衣派有了今日的地位,现在这下落不明的后几式剑诀竟被一个小女娃说了出来,怎不叫他惊奇?

不过除了惊奇,他更多的是兴奋,横断青云剑是乔南的绝招,这女孩既然知道,那肯定是与乔南有关系的,既与乔南有关,说不定他也能顺藤摸瓜,寻到“血梨刹”的线索。他的猜测不到片刻便被印证了,在那个小女孩被公羊宁等人攻击时,乔南果真出现了。他看得出乔南对那个女孩很在乎,对小女孩受到攻击的事情很生气。但那个小女孩却满脸不在乎,还在和与乔南同来的那位婆婆顶嘴,他觉得这个小女孩有趣极了,忍不住笑了出声,却没想到被她发现,狠狠地斥了他一句。

小女孩很快就被乔南带走了,乔南武功高,他也不敢再让人跟着她们。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很快又见到了她。这次她的心情很好,主动跑过来找到了他,还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他却留了个心眼,随意诌了个名字骗她。他自己吃着东西很随意,但与他一起来的罗方显得有些拘谨。他也没怪他,毕竟对面坐着的是乔南,罗方自小便是对乔南极其崇拜的。其实他对乔南的感情有些复杂,他爷爷左道同更甚。“血梨刹”与左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乔南与她有着瓜葛,按理来说,左家与他也是对立的。但是左道同又与他说过,乔南对左家有大恩,且乔南的一副侠义心肠江湖人人皆知,现今江湖上的前辈不知有多少受过他恩惠的,否则当时乔南与“血梨刹”的事也不会被众人联合瞒了下来。

那日他们也只是相处了一会,便分别了。没想到再见到百里念时,已过了好些年,这是后话,不必说了。

那日分别后,他与罗方因得了一个消息便匆匆上路了。好在昼夜未停的赶路,总算到的及时。他走进屋时,屋里的人立即将手中的剑对准了他的方向。他上前了几步,只说道:“我的人在野外看到了一个女孩,背后被人砍了一刀。她倒下的地方地方离你藏身的破庙不远,不知她是不是和你一块的。”

角落的男孩沉默了片刻,问道:“她死了吗?”

“我的人救了她,死是死不了,只是她身子原本就弱,这样的伤够她修养好些日子。我已经让人把她托付给一户人家养着了,那人家受过我的恩惠,不会亏待了她。”

角落里的人慢慢将手中的剑放下,沉沉地说道:“我不是和她一块的。”

“哦。”左栾应着,似笑非笑地说道:“齐井轩,你的眼睛得抓紧治了,若是再拖些日子,怕是要一辈子都看不见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他的语气中充满着戒备,但是却没拿起剑。

“你不用多想,我来,是和你谈合作的。”左栾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治好你的眼睛,而你,与我一起联手除掉周任萧。”

齐井轩没有说话,脸色渐沉。

“我既救了你,自然也是将你的底细调查清楚了的。前段时间周任萧背叛齐痕秋,趁着他练功的紧要关头,偷偷将他杀死。齐痕秋身前只留下一子,也先于他丧命,周任萧作为血月教的唯一护法,自然而然坐上了教主的位置。齐痕秋的真正死因也是有人怀疑的,但苦于没有证据只好作罢。可后来却有消息传出,齐痕秋还有一私生子流落在外,这便让不服周任萧的人动了心思,想将这流落在外的人寻到,用以对抗周任萧。周任萧心胸狭窄,眼中容不得沙子,念着齐痕秋的人毕竟不少数,他担任教主没多久,根基还未稳,自然不能让他们找到齐痕秋的儿子,便着了亲信去取齐痕秋私生子的性命了。”

在后来的许多个日日夜夜,齐井轩也常常想起那夜的情景。他一直不知自己与齐痕秋有着什么样的关系,直到爹临死前才将所有的事告诉他。

他奶奶戚知雨与齐痕秋是师兄妹,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恋人,很早的时候便私定了终身。只是后来不知为何齐痕秋做了负心人,入了血月教,戚知雨伤了心,便远走天涯了。戚知雨走的时候便怀了他爹爹,之后又一人将他爹爹抚养长大。齐痕秋后来得知了自己还有一子在外,本想将戚知雨与孩子接到血月教中,但戚知雨不肯,还趁着齐痕秋派来的人不备,带着孩子又一次离开了。自那次以后,齐痕秋便再也没问过他们的消息了。戚知雨将一身武艺悉数教给了孩子,齐井轩学武时,她也是手把手地教。但是她却立下了一门家规,不准家人踏入江湖。习武而不入江湖,这是一件怪事。但她又哪想到,他们本就在江湖之中,何来踏入之说?

那夜他亲眼看着奶奶与娘亲死于黑衣人之手,爹爹拼死护他出逃,最后也未能幸免遇难,他虽逃了出来,却伤了眼睛。这一路的逃亡,已让他的心渐渐冰冷起来。

齐井轩将手中的剑往前一扔:“怎么个合作法?”

“很简单,我要你入血月教。”

一切如左栾的计划进行着,齐井轩改了名,顺利进了血月教。为了不暴露宁自行的身份,他们之间的联系并不多,铲除血月教的事情总归算是越发有希望了。只是,这么些年来,他却再也无法寻到关于“血梨刹”的任何踪迹,便是乔南的消息也再也没有找到过。

他几乎要放弃了,可是那日有一女子突然闯进他的屋子。刚开始那一瞬他是有些恼的,本想用热水冲散连日赶路的劳累,却被人打扰,可是清夕婆婆进来时,他的内心却开始狂喜起来。

过了这么些年,他与百里念的容貌皆有了变化,清夕婆婆却没怎么变,左栾总想着找她们,是以一眼就认出了清夕婆婆。

他自然帮着百里念骗走了清夕婆婆,本来他还想着要找什么借口跟着百里念,却没想她自个先说着要与自己同行。

只是他更没想到,这以后的日子中,自恃冷静的他却被一种情感束缚住了,不得脱身。

自与左栾见了那面以后,齐井轩便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宁自行。

在血月教的日子对他来讲有多煎熬,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当初同意左栾的提议时便知道,即便除了周任萧,他也不可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左栾的目的是血月教,而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周任萧,血月教如何他不关心。即便血月教被灭了,对江湖人而言,他也是个祸害。仇家那么多,以后如何,他没想过,只是想着要将大仇报了就好。除了遇上那人后,他才对未来有了一点点想法,可到最后,竟是个玩笑。

宁自行赶了一天的路,回到屋后,即刻命了去备了热水。才坐下没多久,便见尾火虎垂手立在了门侧。

他看了尾火虎一眼,对方即刻会意,上前来在他面前两步处停住,轻声说道:“您出去的这段日子,教内还算太平,两位护法暗地里少不了较劲,但台面上总归是平和的。”

“就这些。”

尾火虎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犹疑,稍纵即逝:“就这些。”

宁自行虽看了出来,但没有多加追问,只道:“你下去吧!”

严格来讲,尾火虎算不上是他的人。左栾早就在找到他之前,便已经寻了一些与血月教有血海深仇的人,说服他们加入血月教,成为细作。左栾送进了哪些人,有多少,他并不知道。尾火虎还是自己找上他坦白身份的。

尾火虎走后片刻,又有一人入了宁自行的屋,说道:“近日明护法的手下捉了一名女子回来,她虽因练功的缘故常抓女子,这次却不同,是特意派人打听寻的人。且那名女子武功不低,明护法派出去的人有好几个都折在她手中。”

“知道那女子的身份吗?”宁自行问道。

来人回道:“属下无能,只知道是名大夫。”

明晨在屋内梳着头,听见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说是宁自行来了。她不慌不忙地穿戴整齐,走出屋去。

“你怎么老是冷着一副脸,怪晦气的!”明晨笑道。她以为宁自行会来找自己,却没想他竟沉得住气,难不成是自己的消息有误?既是有这个可能,她这样做总是多些保障的。

宁自行冷眼瞧了明晨一眼,问道:“叫我来何事?”

屋内的人已经早都退下了,但明晨还是压低了声音:“再过十五日,周任萧便出关了,届时我会以对付苍云堡的名义提议周任萧举行一次教会。”

“你想在教会上下手?”

明晨没有否认:“教会只有教主,护法及四名堂主参加。七人中只要有四人同意,教会便可成功举行。这七人中除了你,其他三名堂主都是上次周任萧指任的。”说到这时,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来:“只是他不知,白虎堂的堂主早就投靠到我这边了,如此算来,除去周任萧外的六人,我们这方便有三人。朱雀堂的堂主自是向着张月鹿的,至于玄武堂的堂主,他的孩子在我手上,他不听我的也不行。”

“即便如此,周任萧武功高强,光是对付他,我们便要两人一起。白虎堂的堂主与玄武堂的堂主对付张月鹿及朱雀堂的堂主,胜算不见得有多高!”

“若是朱雀堂堂主不能去呢?”她的语气中露出杀机。

宁自行没有接话,而是皱着眉头,在思考着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明晨却突然话锋一转:“前些日子,我寻着一名女子,是用来练功的上好材料。可惜我这第七层还未练完,得到第八层才用得上她。算算日子,那时我应该坐上教主之位了。也好,与周任萧一站必定会伤些元气,用她练功正好。”

明晨说着,踱步走了进去。掀起帘子的刹那,内屋那被锁在笼中的人露出脸来。

只是一瞥,那人苍白的脸便叫宁自行慌了心。

容真的琵琶骨被锁住,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红了,那日突然有许多人攻击她,她不敌,被抓住了。一路上她都被关在盖着黑布的笼子里,并不知自己为何要抓,也不知那些人要把她带到哪去。直到看见明晨,她才明白自己是被明晨的手下抓了。她知道明晨有抓女子练功的习惯,她琵琶骨与手脚皆被锁住,是逃不出去了。

容真想起宁自行,还有念儿,她们要是知道自己死了,会不会替她难过呢?自从被赶出药王谷后,也没能回去给师傅上个香,她真是个不肖的徒弟。

只是明晨却未像她想的那样对她动手,她昏昏噩噩的过了三日,身体已经越来越虚弱了,迷糊间听见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灵台瞬间清明。

明晨走了进来,看着她笑了笑,带着些讥讽。她侧过头朝外说道:“你进来。”待宁自行走入内后,便将桌上一小瓷瓶递与宁自行:“教会之时,你寻着机会将这放入周任萧的茶水中。”

宁自行接过瓷瓶,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他诡谲多疑,你这药能瞒过他?”

明晨毫不在意:“瞒得过最好,瞒不住……反正是要动手的,瞒不住又有什么好怕的?”她说完,侧过身,指着笼中的人说到:“你若办成了,我把这要练功的女子留给你坐个丫环怎么样?”

宁自行自入得里屋后,并未瞧过容真一眼,现如今也未看她,只冷声回到:“我那从不需要女子。”

“是吗?”明晨的视线转移回容真身上,“我怎么瞧着这女子像是看上你了呢?”

宁自行侧身看了看容真,嘴中吐出四字:“关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