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过了又如何?”左栾问道。
百里念说道:“倘若确定了宓休是那日唐宣住处的黑衣人,那就说明我们在把地图交给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地图是假的,他早就知道了这个地图的存在,也极有可能一直在寻找地图。”“至于苍云堡内的黑衣人是不是他……”百里念顿了顿,“我还真不能确定,只能再另想办法确认。”
“那要如何试才能得知黑衣人的身份?”
“先不急”百里念点了点头:“我们先查查宓休的手上还有没有伤。我伤他不过两三日,伤口不会那么快就好。要看到他的伤口,就得让他先把衣服脱掉。”
“你的意思是……”左栾笑了出来:“偷看他洗澡?”
百里念亦笑了:“所以,这事,还得栾哥哥你出马才行。”
两人说定了之后,百里念便去寻容真了,她心中对容真有疑,想着总还是要注意下她在做什么好。她到容真屋内时,容真不在。她便去杨劲廷处找容真了。
去了杨劲廷那,容真并不在。百里念的心瞬时往下沉了一沉,不在屋中,也不在杨劲廷这,她与自己不同,不是个爱到处瞎跑的人,她能去哪呢?难不成……
容真不在杨劲廷处,百里念就没有多待,决定回去。回去的半路上又碰见了胥连。
胥连的脸色不大好,见到百里念,很有礼地问了好,眉头还是紧锁着。他有什么事情这般扰心?杨劲廷的身子也已经好了许多,乌华门这段时间的确出了许多事,但也不至于让他这般伤神。
“胥公子为何闷闷不乐?不介意地话,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胥连见百里念这般问,脸上露出了笑容,但显是强颜欢笑,“无他,只是大师兄至今还未醒过来,也不知要不要紧。”
百里念看出了胥连眼神中的闪躲,但她也只是随口问问,因此并没打算多加打探。应了胥连的话,就自顾离去了。
胥连的确是很烦心,为的是桑柠的事。
桑柠又来找他了。
经过上次的夺图事件后,他本以为桑柠即便不离开乌华门,再来找他也会有所顾虑。可她却一点也没有避讳的意思,今早便那么正大光明的进了他的房间。他本以为她是有其他的事情,但是没想到她坐下来和他讲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师兄的手不是我弄断的。”
其实他这次并没有怀疑桑柠,因为他与师兄刚起进争执,师兄出事,他免不了落人话柄,所以他也觉得这事与桑柠无关。可桑柠又接着说:“我是去找过他,只把他教训了一顿就走了,我走时他可没少胳膊没少腿。”
桑柠说完这话,他几是大声吼出来,只是说了第一字,又把声音压了下去:“你胡乱掺和什么!”他与师兄只是有一些争执,她便说去教训了师兄,若是真的有什么恩怨,那她还会做出什么来!“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有人欺负你,我就要管!”她站起身来,瞪着眼睛看着他。
“别说没人欺负我,就算我受了气,也有掌门给我主持公道!”
“掌门?”她冷哼一声:“你以为宓休是个什么好东西!”她也不等他答话,气冲冲地就走了。
桑柠的话让他极为生气,她竟当着自己的面对掌门不敬!可他实在是拿桑柠无可奈何,她武功高强,来这总能不被人发现,他又不能将自己和她的事告诉别人。好在上次静姝虽见着她了,却不知她是谁。
他刚想到宓静姝,宓静姝便来了。
桑柠刚走,宓静姝又来了,他实在不想被儿女之事缠身,现在乌华门置于危险之中,他哪有闲工夫去想那些事,可他不想,那儿女之事又自己找上门来,躲也躲不掉。
“师兄。”她走进屋来,见胥连还未穿戴整齐,又赶忙走了出去,站在门口,脸已经红了一大片:“我见你门开了,还以为你起了。”
胥连急忙穿好衣服,跑了出来,他没顾得上看宓静姝,而是仔细地将院内查了一遍,他担心桑柠未走,见宓静姝来找自己,会对她不利。
宓静姝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待胥连确定桑柠已不在自己这了,他才问道:“静姝,你怎么来了?”
“没事,就是来找你聊聊天。”
两人进了屋,胥连见宓静姝有些心神不定,知道她一定是有心事:“你在担心什么?”
宓静姝见他一脸关切,心头不禁一暖:“我最近总心神不宁,乌华门发生了这么多事,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我总感觉还有事情要发生。”她看着胥连,幸而有他在,她会觉得安心些,“师兄,我总有些害怕。”
“别想太多,有你爹在,不会有什么事的。”他劝慰道,其实他自己也很担心,那日宁自行与桑柠在唐师叔的住处要抢那张地图是为何?那张地图到底有什么用,竟让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在这里?他觉得这段时间乌华门发生的事情,都应该与那张地图有关,可他什么头绪也没有,他心里的疑问不会比宓静姝少。
宓静姝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是不是有心上人?”
胥连听了这话,忽得抬起头来看着她。
“是上次那位姑娘吗?”她说这话时,神情有些落魄,像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一样。
原来她都还记得。
宓静姝当然不会忘记,且常常想起。她明显得感觉到胥连这次回来,与以往不同了许多,对她的态度也不及以往亲热了,总是想着什么事情。自那次以后,她未再见过那女子,可是若胥连总想着她,她在不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胡乱猜想些什么!”胥连赶紧否认。
他虽否认,但宓静姝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也没等他再说话,神色盎然地就走了。
左栾当夜便去查探了,百里念在屋中等着,过了许久,她几要睡下了,左栾才来找她。
“栾哥哥,怎么样?”左栾来找她,想来是有结果了。
“他的右手胳膊上的确有伤。”
“没错,是右胳膊。”百里念拿出一枚暗器,这是当日黑衣人逃走后留下的,她存了心思,留了下来。“他的伤口形状,可与这暗器形状吻合?”
左栾拿起暗器,细细看了看,回道:“应该就是这个了。”
“唐宣住处的黑衣人果然是他!”宓休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他何以会偷偷去唐宣住处寻东西,寻的,还恰巧是那张地图呢?
“苍云堡处的黑衣人不知是不是他!”
“若是有机会试试他的身手便好了,只可惜现在轸水蚓不在,当初我们便不应该将他放走。”想起此事,她有些懊恼。
“念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百里念看着左栾笑道:“是狐狸,就总会有尾巴的。”
因夜已深,两人便没有再多谈,左栾回了自己的住处去。
百里念想起白日里不见容真,她又不在杨劲廷处,便想去看看她是否在屋内,现在这个时候,她若不在屋内,那就更是不寻常了。
她来到容真的院中,见她屋内还点着灯,便知她在屋内。只是她刚到片刻,容真就吹灭了屋内的烛火,歇下了,百里念也就自己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天刚微亮,百里念就醒了,这个点她本来是睡着的,但是昨晚一整夜她都在做些奇怪的梦,具体内容她不记得了,总之是累人得很,她睡不踏实,索性就起了。
她出了门,想出去散个步,走到容真院前时,便走了进去,她知容真平日里起得早,这个时候也该起床了,便去敲了门,可好一会儿都没有响应,门没锁,她便推门进去了,床上整整齐齐,人早不在屋内了。
她见此情景,心中有些生气,想着容真必定又是去见宁自行了。可是她转念一想,这宁自行不是已经拿到地图了吗,还留在乌华门做什么?难道容真真的是如她一般,只是起早出去走走?
她记起上次跟踪容真去了两人见面的地方,她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便朝着那处去了。
她没猜错,她果真看见了宁自行与容真。
宁自行发现了有人来,本想避开,但百里念轻功极好,他不及走开便被瞧见。
“念,念儿……”容真见百里念来了,神情冰冷,一下变得极为慌张,她不知道如何和百里念解释两人为何在一起,这怎样都解释不清了。
“可算遇见你了。”百里念没理容真,看着宁自行,脸上带关嘲讽的笑容。“你们倒不知道避讳,见个面也不知道在晚上,是越发无所顾忌了。”
“念儿……”容真唤她,她现在除了叫她的名字,已说不出其他字了。她知道百里念现在一定气极了。
百里念是气极了,她虽怀疑容真,但现在证实了这件事,所有初时藏住的怒火也一并发出来了。她现在不想和容真说话,否则她不知道自己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你都拿到地图了,还在这晃悠,有什么目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宁自行回应道:“我若拿到地图,你以为乌华门内的人还会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吗?”
他这话什么意思?他没拿到地图,难道关栋骗了自己?
相对于关栋,百里念倒更愿意相信宁自行,宁自行虽然心狠手辣,但他这样寡言少语之人,一般不会说谎,关栋上次便已对自己说过谎,看来,他还在诓自己。
“念儿……”容真见百里念神色不好,想要上前,被宁自行一把拉住。
“她发现了你我见面也好,你就不用再留在这了。”宁自行说道,百风念涉及了太多事,已难以脱离其中,她与百里念在一起,也是会常遇危险的。宁自行不待容真回应,点了她的穴,扛起她就下山去了。
百里念没有追过去,她追过去之后又能怎样,难不成要狠狠地责备容真一番,然后呢?
她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暂时不想回去,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栾哥哥看到她这个样子一定会担心的,她需要理一理自己的心绪。
她才往下走没几步,便迎头撞见了桑柠。
“你们血月教的人行事都这般肆无忌惮吗?现在可是在乌华门!”她有些将方才的气撒到了桑柠身上。
桑柠是寻着宁自行来的,没想到碰见了百里念,她对百里念的敌意倒不如以前强,或许是知道了百里念与胥连不是一对,也或许是因为她无门无派,虽与桑柠立场相对,桑柠倒没把她归于名门正派那一类。相反,抛开别的不说,就她当初独闯血月教的事,其实桑柠还是有些欣赏她的勇气的。
“这么大火气做什么?”她笑看着百里念,“是看见宁自行与容真在一块了么?”
她在乌华门呆了这么久,宁自行与容真见面的事她自然知道一些。不过她倒没想着利用容真来做些什么事,宁自行也知道些她与胥连的事,他们之间便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她不会去动容真,也不把宁自行与容真的事和教里说,宁自行亦是如此。
百里念听了她的话,变了脸色,更加笃定容真早便背叛了自己。她看着桑柠的神情,气血上头,以为她在嘲笑她识人不清,想起她与胥连的事,便心中的冲着桑柠撒:“看到了又如何,看上次在唐宣住处的情形,你并不是为地图而来,那么你是因为胥连才来的乌华门。”她嗤笑了声:“你便别白费心思了,胥连与宓静姝青梅竹马,两人好得很,你与他不会有结果,还是不要再纠缠于他来得好”她见桑柠的脸色青了下来,心中顿时舒畅了不少:“况且,胥连也没给过你好脸色,你何至于这般不知羞耻,死皮赖脸地待在这。”
桑柠也是一下起了怒火:“我死皮赖脸也比某人被蒙在鼓里来得强。真以为得了什么一心人,其实还不只是颗棋子而已。”
百里念心头一惊,她这话说的明显不是容真,而是左栾,她几要脱口骂了出来,但还是克制住了,她冷着脸看着桑柠:“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好心提醒你罢了。”她笑得意味深长,见百里念变了脸色,感觉出了口恶气。“你是个聪明人,别被迷了眼,自己好好想想罢!”
桑柠说完这话转身便走了。百里念没有阻她离开,桑柠到底知道些什么?她是嫉妒自己与左栾的关系才会故意这样说,挑拨两人的关系吗?百里念脑中想起左栾与罗方见面的场景,还有他那令人觉得陌生的神情,心中一阵恐惧。
百里念来到了明非洞,这里早没了人把守,又地处偏僻,平常人不会来这里。她在洞内的耳室中躲了起来,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一难受,就喜欢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靠墙坐下,想起了初次与容真见面的场景,自己对她那般好,她为什么会和宁自行一处来对付自己。也是她笨,已过了这么多年,书上皆说物事人非,偏她却信一见如故与始终如一。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传来响动,百里念轻轻探也头去,看见了一个背影。那人在外面站着,似乎在等着谁。
这明非洞不大,她只能躲在耳室里面,若是外面的人再往里走些,很容易便能发现她。她慢慢站起身来,贴着墙壁,放缓呼吸,怕被外面的人察觉。
过了一会,又有一人进了洞内。
“少主。”
“什么事这么急,我不是说白天最好不要见面吗?”
那个被称做少主的人一开口,百里念便认了出来,他的声音,她怎么会不认得。
“今晚我需离开一下,老主人又来信了,所以才……”先前的背影正是罗方。“他对于您和百里姑娘的事很生气,他让我提醒您别忘了当初接近百里姑娘的目的是什么。”罗方偷偷看了看左栾的神色,接着说了下去:“老主人还说,他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让您尽快将这边的事处理完,然后回去成亲,这亲事拖得有些久,他怕自己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罗方。”他慢慢转过身去,叫出他的名字,声音比宁自行的还要冷上几分。
罗方低着头,听到他不像平常那样称他为罗叔,大气也不敢出。
沉默了片刻,他才应道:“知道了。”
左栾与罗方没有在明非洞待多久,不一会就离开了。
百里念听见外面没了声响,跌坐在地上。上次她听不清他们的讲话,她尚还可替他找借口,可这次呢,她是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明白,但至少她明白了,她的栾哥哥,是世处庄的少主。她的栾哥哥,从一开始就是在刻意接近她,只要他一拿到了地图,他便会离开自己,回去世处庄娶别的人。
他的那句“知道了”更是狠狠地伤了她的心。他把那三个字说得云淡风清,一点不情愿的意思也没有。
百里念才明白桑柠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是啊,这样看来,她才是最可笑的那个。要怪,就怪她太自以为是,她身边最信任的两个人,都背叛了她。
或许,不叫背叛,他们一开始与自己就不是一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