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冷暖不自知
作者:怪味薯片      更新:2019-09-11 10:04      字数:5562

百里念是被乌华门内的丧钟吵醒的,她惊起,昨夜还猜着乌华门内出了什么事,原来是有人去世了。能让这乌华门丧钟响起的,便只有宓休、杨劲廷、唐宣三人,不可能是宓休,那便只能是杨唐中的一位了。她赶紧穿好了衣服,出了门去。

乌华门内的戒备很严,除守卫的弟子外,其余的人现都赶往太昊堂前的校杨去。那些弟子似乎都已得到了消息,现全换好了丧服。要找个人问话并不难,她拦住一个正赶往太昊堂方向的乌华门弟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弟子并不认得百里念,见她住在客房中,便知她是外人,因而只望了她一眼,便跑开了。百里念无奈,便只得跟着他一起往校场的方向跑去。走了两步,她停了下来,看了看自己穿得一身章丹色的衣裙,觉得不妥,又跑了回去,换了身淡米色的衣裳。待她来到校场时,校场内已满是乌华门的弟子,纷纷垂首站着。她在远处望着,扫了一眼,见左栾正站在校场的另一面,她从人群后绕了过去,走到左栾身边。

“栾哥哥。”她唤道:“是怎么回事?”

“唐宣死了。”左栾轻声回到。

“死了?”百里念听到这话,着实震惊。她与左栾正是为了查唐宣而来,现在他们还未见到唐宣的面,唐宣便死了。“怎么死的?”

“还不清楚,”左栾压低了声音:“我昨日打听过,唐宣本是在闭关的,可今早却传来他的死讯,也不知是不是和我们这次来查他有关!”

“难说!”

这事情有些巧合,唐宣是乌华门三长老,能将他杀死的人本就不多,他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去世,着实站人生疑。百里念想起昨夜乌华门内突而增强的戒备,几可以肯定,唐宣是死于非命。不过,唐宣的死是否与他们所查之事有关还不好下定论,毕竟世间巧合之事也不少,但她们好不容易有了线索,现在看来,又断了。

校场上的氛太过沉重,百里念觉得在此待着颇为不舒服,但因唐宣死的突然,她怕会有什么情况发生,且左栾未有要离开的意思,因而她也便一直待着。

百里念看见宓休从太昊堂内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人,坐在轮椅上,由胥连推着,便是杨劲廷了。百里念觉得奇怪,这杨劲廷当初只是自剜了左眼,又自挑了左手手筋,便未听说过脚上有了什么残缺,怎么现在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出来,而且满身的药味。看他这样子,真想不出他年少时,性子会那么烈。

“至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出乌华门。”宓休站在太昊堂的大门前,高声宣布道:“若有违令者,刚终身幽禁于坎室。”他回过头,对他面前的几个徒弟说到:“你们每晚皆需点清所管人数,将情况告知于我。”

百里念听了了宓休的话,对左栾说道:“这倒好,我们来了,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了。”

“你若想走,难道他还留得住你不成?”

宓休散开了弟子,留了人在灵堂内看着,杨劲廷对胥连不知说了什么,胥连便离开了。宓休已看到了校场边的左栾与百里念,便向他们走来。杨劲廷此时也跟了过来,方才隔得远,是以百里念未能仔细看清,现在他走近了,百里念便知道他为何会坐在轮椅上了。他面色蜡黄,两眼深陷,已是形如枯槁之躯,怕是连路都走不动了。

“唉,祸福难料,未想我乌华门今日出了此事。我既已下了闭门令,给左少侠与百里姑娘带来不便之处,还请敬谅。”

“宓掌门言重了,还请掌门节哀。倒是我们要在贵派打拢多日,掌门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说便是。”他笑道,又向杨劲廷行礼道:“杨前辈,在下世处庄左栾。”

百里念亦跟着左栾行了礼:“在下百里念。”

“昨日便听见连儿说了,这一路上他承蒙二位照顾,今日老朽便在此谢过二位了。”他说完,便咳嗽了起来。

“前辈客气了!”左栾回道,又对宓休说:“若是可以,晚辈想去祭拜一下唐老前辈。”

“左少侠有心了。”

几人来到太昊堂内,门内的弟子递上了香,两人行了祭拜之礼。

“出了这样的事,也是我未料到的,只是唐师弟暴毙于明非洞,尚不知凶手是谁,便请左少侠与百里姑娘在乌华门内住上一段时间给两位带来不便之处,还请体谅。”他昨日与杨劲廷商量了许久,却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本来这事是血月教所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可是这种行事方法又不似血月教的风格,唐宣平日也未与什么人结怨。那凶手能进了乌华门而不让人发现,还将唐宣杀死,可见非同一般。他们需尽快找出凶手,否则这事传出去,岂不是要让江湖人笑话。他与杨劲廷皆担心门内出了叛徒,所以才下了禁令,不让他人外出。

“这是自然,我俩本来就是闲游之人,并无要紧事要办,宓掌门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尽管言明。”

左栾知道此时,宓休自然不敢贸然放他们走。他们一来乌华门,便得了唐宣的死讯,定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几人正说着,守在外面的一个弟子跑了过来:“禀报掌门,外面有名女子,说是要找一个叫百里念的姑娘。”

“找我?”百里念看了看左栾,有谁会知道她此刻是在乌华门的。“她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容真。”

“是容姐姐!”百里念听了这话,顿时欣喜万分,可碍于这灵堂内的气氛,她压住了自己的神色,她拉住左栾的衣袖:“总算是得了容姐姐的消息了。”

“如此,你也便安心了。”左栾回道,又对宓休说:“容真姑娘是我们挚友,还请掌门行个方便,让她进得来。”

宓休点了点头:“我虽下了禁令,但只说不能外出,她要进来自然是可以的。”

“那便多谢宓掌门了。”百里念向他道了谢,便迫不及待地向外跑去。

容真在乌华门外徘徊着,她只听了消息说念儿要来这,也不知她此时在不在这。若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要找到她又不知要过多久了。她正担心着,便听到身后传来百里念的叫声。

“容姐姐。”百里念向她跑来,满心欢喜。她还担心着容真的安危,现在见她安然无恙,她便安心了。

“上次栾哥哥找到我,说与你走散了,这段时间你可好?”

“都好的,念儿你不必担心。”她应道。

“容姐姐,”百里念打量了下她:“你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

“念儿你也是呢!”她笑应道,看见左栾也从里面出来了:“原来左大哥也在这,我便知道你能找到念儿。”

“我上次与你失散,后来寻到了念儿,念儿这段时间一直担心你的安危,生怕那晚你遇见了宁自行,便危险了。”

左栾说到了宁自行,容真心头微微一动,那日他将她安置好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她脚好后,曾在小村中呆过一段时间,而宁自行再也没有出现过。她本想着宁自行好歹也算救过自己,且山洞中的那段日子对自己又多加照顾,想等他回来谢过他再离开。可后来她又觉得自己在犯傻,宁自行毕竟是血月教青龙堂的堂主,若真等了他回来,自己不定走得了。毕竟他是要将念儿抓回血月教的人,自己不能因此便对他失了戒心。

“那日我与左大哥走散,迷了路。我看不清路,便摔伤了腿,幸而被一猎户救了,养了好一段时间才痊愈。所以一直耽搁到现在才寻到你们。”

“好了便好!”百里念看着容真手中拿着一根铁杖,比她腰身高一些,杖身还很新,这样一根杖子,容真拿着颇有些突兀,于是百里念便问道:“容姐姐你拿着这根铁杖做什么?这杖不应该是老婆婆用的东西么,和清夕婆婆的那根倒挺像的,只是不如婆婆的精致,也没婆婆的手杖高。”

百里念这么一问,容真的脸色变得微红:“我养脚的那段时间,行动不便,便寻了个铁匠做成了这根铁棍,反正我身边也没什么别的兵器,便用它来防身好了,现在用顺手了,不舍得扔,便一直带着。”

这是这铁杖内便是当初宁自行为她做的那把木杖,她脚好后,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当初两人休养的山洞内,将宁自行丢弃在那的木杖拿了回来,又寻了铁铺的师傅,打了这根铁杖,将原来的木杖放置在里面。

百里念虽注意到了容真的神色变化,但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因为方才自己问得唐突才如此,因而赶忙回道:“原来如此,既是用顺手了,也是件好东西。对了,容姐姐你是如何得知我在乌华门的?”

“那日我一人在街上游走,突而看见了轸水蚓,我见他进了一间酒楼,便也跟了进去,寻了个离他近的位置坐了下来。未想他是和一位姑娘见面,我听们谈话中提起了你,说你来了乌华门,便跟着来了。对了,那姑娘似乎也来了这。”

“姑娘?”宓休听了,有些疑惑,“这段时间除了左少侠与百里姑娘外,并无其他人到访。”

“容姐姐,你可知姑娘叫什么名字?”这乌华门内除了她与左栾,似是没有其他的人来了,可容姐姐却说有人来了,这里面有蹊跷。

“不知。只是她年纪轻轻,却带了一股媚气,轸水蚓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的,让人印象极为深刻。”

“栾哥哥,”百里念看向身旁的左栾:“难道,是桑柠不成?”

她细细想了一番:“对了,我听轸水蚓似乎喊她堂主。”

“堂主?”

血月教的堂主只有青龙堂与朱雀堂两堂有堂主,两住堂主都极为神秘,她也是救白陌子那次才知道青龙堂的堂主是谁,难道桑柠还是朱雀堂的堂主不成?

胥连从堂前回到小院,他从一棵木棉树下走过,又顿住了脚步,他的眼角瞥见一个身影,熟悉至极。

他一回头,见她正坐在树上,满树芳华,她笑靥如花。

他惊得几要说不出话来,她不是走了吗?怎会出现在这乌华门,

“这般表情,可不是我愿见到的。”桑柠从树上飞下,落在胥连面前。

胥连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后退几步,拔出剑,指着桑柠:“我三师叔可是你杀的?”若真是她杀的,即便他打不过她,他也决计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他眼前离开。

桑柠未想到再见面,他与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她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随后用带着愤恨的语气说:“是不是只要有人死了,只要我在,你都觉得与我有关。”

她何曾想到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他与她,虽未曾相爱,却无因可恨。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可是遇见了个呆子,还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现今,她才知道,她亦是个傻子。

在他眼里,她根本就是一个无药可救,只会杀人的大魔头。

胥连听了这话,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但他马上又想,为何会这么巧,三师叔刚死,他便发现她在乌华门内,是不是她早就来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即便不是你,也与你脱不了干系,否则你又为何来这乌华门?”

“为什么?”她嗤笑一声:“你问我为什么来这?”

“我为谁来这,你不清楚吗?”

胥连被桑柠的这几句话阻得说不出话来,桑柠第一次说她倾心于自己时,他还当是玩笑,只当她是玩弄自己,可是现在他真的不敢当是玩笑了。

“我师叔的死,当真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桑柠回了他的话,神情是少有的认真。

他将剑放下,收了起来:“现在这里可是乌华门,你若不是凶手,今日我尚可放你一马,你赶紧离开。否则,若是惊动了其他人,可就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了。”

“你其实是喜欢我的。”桑柠突然说道,全然没有理睬胥连的话,她这话,像是对胥连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你又在痴心妄想。”他立刻否认,背过身去,没有看她。

“你就是喜欢我!”她加大了声音,几乎是吼出来,为何他不敢承认,她感觉得到他心中有她,她相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你不了解我。”片刻,他才回道。

他回这话时,语气出奇地平静。并不像平日里的愤怒。“你走吧,我师父师伯若来,你便出不了这乌华门了。”

“是么,是你不了解自己。”

两人皆沉默了。

桑柠与胥连皆听见园门处传来响声,他们回过头去,看见宓静姝从园外走了进来。她显然没想到胥连的园内会有别的女子在,愣在了原地。随后,面露些出尴尬,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她的心中泛出了一些酸楚,有千万个疑问涌上心头。这女子是谁?与师兄是什么关系?她显然是来找师兄的,他们刚才说了什么话?宓静姝想起了回乌华门的路上,胥连的异常,莫非与眼前的这名女子有关么?她见这女子一双丹凤眼媚气逼人,气质张扬,风情妖娆万种,不像什么良善人家的姑娘,可她听别人说过,这样的女子最会勾引男子了。

宓静姝想到这里,心里更加紧张不安了。她没有与桑柠打招呼,而是向胥连走去,可是胥连却早她一些,急步向她走来。

“你先回去。”他转过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外走。

“师兄。”她看着胥连一脸惊慌的样子,不禁红了眼眶,他们果真有什么,否则师兄又为何要赶她走。

胥连见她这般模样,心下一软,知她是多想了,轻声安慰道:“你先回去便是,我会和你讲清楚的。”

他虽这样和宓静姝这样说,但其实还未想好说辞。他总不能告诉她桑柠的身份,且现下门内这般状况,三师叔刚去世,若是静姝与掌门说了,他们知道自己与桑柠私下见了面,恐怕他会被误认为是个叛徒。

桑柠看着胥连将宓静姝推了出去,对她温柔相待,心中充满了妒意,他何时用那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她见胥连一脸紧张的神情,知道他在防着她,显然是害怕她伤害宓静姝。

宓静姝心中虽是难过,但还是听了桑柠的话,她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桑柠,见她正看着胥连与自己,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见自己回头看了她,便抬了抬下巴,挑衅地看着自己。宓静姝回过头去,心中突而有些害怕,她害怕自己抢不过身后的这名女子,她又有些愤恨,这女子凭什么和她抢?她与师兄这么多年一起长大,这女子与师兄相识定不会有她久。

宓静姝自己给自己安了安心,便顺着胥连的意,离开了院子。

胥连见宓静姝走了,稍微放下心来,他转过身去,想开口又不知说什么。

桑柠望着他,忽而笑了:“宓静姝?”

她这话虽是疑问,神情却带着肯定。在这乌华门,能像方才那女子的穿着,又是那般相貌的,还能有谁。

桑柠的话让胥连心中一颤,他不知她此时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但她的表情实在让人不安。

“你别对她动什么心思。”胥连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的意思,他直视着桑柠,想要让她知道,这乌华门中,不是她想乱来便可以乱来的。

桑柠听到这话沉了脸,盯着他,叫他不知为何心虚了起来,须臾,她转过身去,丢下一句话,便消失不见了。

她说,胥连,你这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