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内这些弟子自然不是百里念与左栾的对手,吴进的伤未痊癒,但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白陌子在血月教里被关了八年,锁住他的铁链让他身上筋骨不得舒展,因此他身上落下了不少毛病,而林清夫自坐了谷主之位便一直勤学谷中绝学,这样一来,他倒是有些吃亏。不过好在他内力深厚,也未让林清夫占了什么便宜。
林清夫见不能敌他,也不顾在场的其他人向他射出毒针。白陌子飞身躲开,许多不及躲的药王谷弟子当场便七窍流血,皮肤溃烂,毙命在地。
“你竟炼了‘噬魂散’。”白陌子看着倒在地上的药王谷弟子,怒火中烧。当初因噬魂散毒性太甚,他便将制□□给毁了,未想林清夫竟早偷偷将药方给记了下来。
林清夫见白陌子未被射中,拿着剑飞身刺来,两人又开始斗了起来。只是白陌子毕竟上了年纪,这一次,便渐渐感到体力不支,一个不甚,被林清夫打倒在地。
百里念一见,便要上前帮忙,被左栾拉住。
“清理门户这种事情,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左栾对她摇了摇头。
“可是……”
“白老前辈若需帮忙,自会开口,江湖规矩向来如此。”
左栾话音未落,百里念便见林清夫的剑尖已直指白陌子的面门,白陌子被林清夫方才的几招逼得还未起身,现下眼见剑刺了过来,一时竟无法脱身。
百里念一急,便将脚前的一颗石子踢了出去,打中了林清夫的手腕,剑被打偏,林清夫沉气站定步子,手腕有些微微的发抖。
白陌子趁着机会,双手后背,往地面一拍,身了便贴着地面,往后退去,退至百里念几人旁边时,又一用力,方才站起身来,左栾与百里念赶忙扶住了他。
林清夫看向百里念,他未想到自己的攻势竟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阻了去。
左栾对白陌子说道:“白老前辈,您若不介意,晚辈愿助您一臂之力!”
未待白陌子开口,百里念便接了话:“他有什么可介意的,他让我们送他回来,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白陌子听到这话,倒是笑了:“丫头,你倒是懂我。”
百里念从未见过左栾与他人比武,今日一动手,她才知他是如何的惊才绝世,风姿卓绝。
白陌子看着左栾与林清夫的身影,叹道:“这般风流倜傥的俊公子,真不知要伤多少少女的心啊!”
百里念瞥了一眼白陌子:“那是自然。”说完这话,心里又突然有些忐忑,左栾这样的人到底会钟情什么样的女子呢?
未过多久,左栾便寻了机会将林清夫打伤,并点了他的穴,将他擒至白陌子面前。
“果真是后生可畏!”吴进赞道!
“要杀便杀!”林清夫眼中不见一丝惧怕,却满满皆是恨意。
“我八年来所受之苦,岂是你杀了你可以解恨的!”
百里念见药王谷内的弟子神色不定,便冲他们说道:“你们还不将剑放下,等着你们师祖来将你们一个个收拾掉吗?”
这谷内的弟子有好一部分在白陌子还未困于血月教时便已入了药王谷,因而他们是认得白陌子的。只是他们早便认为白陌子死了,今日他突然出现在这,他们自然是起了疑的,且林清夫平日里对他们也还算不错,因而当林清夫说白陌子为假时,他们虽有疑问,但也还是未敢贸然动作,现在听林清夫所言,似是承认了自己所做之事,加上百里念这么一斥,便都将剑收了起来,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白陌子让左栾将林清夫押好,几人乘着船,便向药王谷的深处去。
“白老前辈,你要我们护送你回来,便是想让我们助你清理门派,你好狡猾!”
“我与你说过,救人救到底。”
“这倒是个怪事,按您这个说法,以后您有个什么事我不都得过来帮您了么?””
白陌子听了这话,大笑道:“要得,要得!”
“若是这样,我这以后可再也不敢帮人了,我虽是个闲人,但这么个帮法,也可是要忙死我了!”百里念说着,忽而顿了顿:“再说了,若是帮个好人也就罢了!”
白陌子听了这话,说道:“你这小丫头,我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那‘噬魂散’好生厉害,您若是好人,又怎会配出这种毒物来!”
“你这便冤枉我了,那‘噬魂散’不是我研制出的,而是我师兄!”
“原来您还有个师兄啊!”她最爱听别人讲故事了,若白陌子能多讲些,她很是乐意。
“我师兄本为毒王,擅研毒性,这‘噬魂散’便是他研制出来的,我师父还曾因这事将他逐出师门。”
江湖上还有这样一位厉害的人物,百里念可未曾听说过,正待要问,白陌子已经自行开了口:“只可惜我师兄早逝,年纪轻轻便命丧于‘血梨刹’之手!”
又是“血梨刹”!百里念对她的姑婆了解不多,可在乔姑公那听到的,和在谷外听到的,完全是不同的一回事。谷外的人不知道姑婆的名字,只称姑婆为“血梨刹”,若是她不常常出谷,又爱打听江湖上的事,她绝不会想到姑婆竟有那么多仇家,也绝不会想到在乔姑公口中那个不爱笑但很善良,坚强隐忍的姑婆,就是江湖人口中嗜血如命,令人闻丧胆且人人得而诛之的‘血梨刹’!她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没人和她说,乔姑公不愿,江湖上的人更不会!
而且,知道真相的人,想来也是寥寥无几。
“你在想什么?”左栾问道。
百里念笑着摇摇头,她向前望去,便看见依着山壁建的好几座楼房,楼房下方用木桩支撑着,木桩的另一方没入水中。
“好别致的屋子!”百里念叹道,白陌子住在这里,可真是怡情!
“你若不嫌弃,可在这小住一段时间,我这里也不在乎多添碗饭。”
“好啊!”百里念应道,又对左栾说道:“栾哥哥,我们在这住上几日可好?”
左栾见这山水清秀婉约之至,也甚是喜欢,便应了下来:“我平日大多数时间都是个闲人,你既喜欢这,那我们在这多待几日。”
几人上了岸,来到一座木屋前,这座木屋较其他的更为精致宏大,百里念抬头一看,是为神农堂。进了屋去,白陌子在主座坐下,百里念几人在下位坐着,谷内的弟子则皆在旁边站着,个个神情严肃,又略带些惶恐,谁也不敢发出一声响。
林清夫已被绑了起来,头发有些散乱,脸上却不见一丝惧怕。
这气氛着实让百里念觉得不是很自在,白陌子也不说话,便坐那面无表情,百里念不知白陌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堂内的气氛愈加压抑,若再这样下去,她可坐不住了,得寻个理由出去透透气。
“你可还记得何照夕?”林清夫突然说道。
白陌子听到这个名字,皱起眉头,他望着林清夫,片刻才舒了眉:“你做这大逆不道的事情竟是为她!”
林清夫大笑,随后又转为冷笑:“我还以为你忘了呢!”他将头昂起:“你最好现在抺了我的脖子,你若不杀我,我得了机会,还是要来寻仇的!”
百里念不知这何照夕是谁,林清夫与白陌子的恩怨她也不是很清楚,他们既这么说,也可猜出个大概,可不管怎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林清夫设计让白陌子落入血月教之手,也实是不应该!
“狼心狗肺!”白陌子站起来,拔出一把旁边弟子的剑,走到林清夫面前:“若不是我,当初你早便死了,竟为了个女人害我!当初我便不该救你!”
“是啊,当初你便不该救我,谁说活着一定好!”林清夫说完这话,又大笑起来。“你既救了我又怎样,收了我为弟子又怎样?你做的那些个让我生不如死的事情,难道还需要我一一说出来吗?”
白陌子眼中满是怒气,拿着剑便刺向林清夫的胸口。
忽而有一女子从门外飞奔而至,双手握住剑身,跪在了白陌子的面前。双手的鲜血滴了下来,落在素衣上,分外显眼!
那女子身形消瘦,双瞳剪水,面目清秀,样貌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气质出众,淡雅非常,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安然与舒心。
“求师祖放过师父。”她双手握着剑,眼睛盯着白陌子,一丝胆怯也不没有。
“你替他求情,不怕我连你一起杀了吗?”白陌子将剑往前指去。
百里念看着女子握剑的双手,鲜血直流,她看着都觉得疼。
“师父救过徒孙的命,徒孙不能眼睁睁地师祖就这样取了师父的性命。”女子索性将剑放开,用身子挡住林清夫:“我已向谷中弟子问明了,师父犯下弥天大错,我找不出理由为他辩解,可亦不能不声不响地看着师父丢了性命。”
“林清夫那样的伪君子,竟能有你这样的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道:“容真!”
白陌子点了点头:“我倒是对你有些印象。”
容真正要继续开口,身子突然被狠狠的往旁边撞开,她跌倒在地,待扶住身子时,已看见白陌子手中的剑穿透了林清夫的胸口。
“师父!”容真惊呼。
白陌子松开手中的剑:“非是我不饶他,是他自己一心求死!”
百里念想起方才白陌子见林清夫向剑上撞时,一动也未动,只冷冷看着他,不禁摇了摇头。她看向容真,她满脸悲恸,眼含泪水,却生生忍住,对着林清夫的尸体磕了三个头,在场的弟子看着她,未有一个人出声。
容真转了个身,又对白陌子说道:“弟子求师祖让弟子在谷内将师父好生安葬,以报救命及养育之恩。”
白陌子盯着她,又望了望林清夫的尸体,说道:“随你吧!”
容真向白陌子磕了首:“谢师祖!”
“你也别叫我师祖,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药王谷的弟子了!”白陌子说完,转过身对百里念几人说道:“一路走来,想必你们也累了!”他留下几个弟子,让其他人散了去,向那几人吩咐安置好百里念几人。
“白老前辈,您便先去歇着吧!”百里念说道。
白陌子因年岁大了,经一番长途跋涉,又被林清夫打伤,因此便先向百里念几人告歉,回房休息了,吴进也先回了住处。
百里念对留下的谷内弟子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若想回房自会去找!”
待谷内的弟子皆离开后,百里念才将目光停在容真的身上。容真依旧跪着,神情有些呆愣。
她未想到白陌子竟将她逐出了药王谷,离开了药王谷,她能去哪呢,她从小便在这长大,离了这,不就是离了家么!
“你叫容真?”百里念在蹲下身子,问道。
容真看着百里念,点了点头。
“容真姐姐,我是念儿啊!百里念,你还记得我吗?”
她方才听到容真这个名字时,便觉得这名字很是熟悉,再一想,可不就是小时候自己带回谷中的人么,记得容真刚离开谷的那段的时候,自己还天天念叨着她呢!未想便在这遇着她了,果真是缘分。只是当初她不是寻她爷爷去了吗?怎么现在会在药王谷来了?
“百里念?”她在努力的回想,可是不曾在记忆中搜寻到这个名字。她摇了摇头,有些茫然。
百里念有些失望,好不容易遇着了,容姐姐却将她忘了。也是,十年前的事情,她能记得的又有件,能记得的人,又有几个。世人都言沧海桑田,这十年也可说是万物非昨,恍然若梦了。
“容姐姐你不记得了吗?十年前我在街上遇着你,后来你和你爷爷还一起去过我家呢!”
“爷爷?”原来她有个爷爷吗?十年前?十年前的事她着实是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八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差些死了,是师父将我救活,又带我来了药王谷,八岁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容真又说道。
“是了,是了。”百里念听了这话,忙应道:“我与你相遇时,你便差不多是这个岁数。”看来容真离开后还是发生了不少事前,只是她不记得了,百里念也就不好问了。
“原来你们是旧识。”左栾上前,亦蹲下身子,对容真点了点头:“在下左栾。”
“嗯。我倒没想到来这药王谷会见到容真姐姐,果真缘份这事是说不好的。”看来这趟出谷真是值了,遇见了左栾,还遇见了容真。只是没想到已过了这么长时间,清夕婆婆竟一直没找到她,真是稀奇,难道是青灵鸟不管用了么?
“容姑娘今后如何打算?”左栾问道。
“先将师父好生安葬再说。”她真不知如何打算,她无依无靠,本以为可一直待在药王谷,现在白陌子将她逐出师门,她自然是不能在这待了。
百里念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安慰道;“容姐姐,你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
“百里姑娘,我没事!”
“容姐姐,你还是叫我念儿吧,你以前便是这么叫我的!”
“嗯,念儿!”她点了点头。
百里念独自来到白陌子屋前,屋外有弟子守着,白陌子正与吴进在里面喝着茶。
“喝茶也不叫我么?”
白陌子朝她身后望了望,笑道:“我这风景好,正是花前月下的好地方,不是不叫你喝茶,只是怕你没时间陪我们两个老头喝茶,叫了你反倒讨了没趣。”
“这是什么话!”百里念故意不满道,走到两人跟前,自顾坐下倒了杯茶。
“你可不是要来找我们喝茶的吧!”吴进笑道。
“我今日来白老前辈这药王谷,却未想碰到了一位旧识。”
“喔?我谷内竟有你的旧识?”白陌子想起进谷来后的情形,几人皆是一起,只是刚刚分开一会,并未见百里念与谁交谈。
百里念拿起茶壶替白陌子与吴进斟了茶,道:“是呢!您猜是谁?”
“这我哪知道?”
“便是容真!我儿时曾与她有过一段交情,只是时间过得久了,今日见了,险些没认出来。”
白陌子听了这话,倒是略微有些惊讶,方才在神农堂的时候,并未见两人有什么交集,现在却说是旧识。他将百里念斟的茶喝下,放下茶杯:“你莫不是想替她求情,让她留在药王谷。”
百里念听到笑了,又替白陌子斟了一杯茶:“前辈哪的话,容姐姐为林清夫求情,你既在众弟子面前已将她逐出师门,我自不会那么不通情理,为难您,让您又将她留下。”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容姐姐孤身一人,我放不下心来,因此便想与她一同走。可您也知道,我对这谷内的风景喜欢的紧,想在这多住几日,这事您也是应了我的。所以我想您也能让容姐姐在这再多呆上几日。”
“我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既开了口,便让她多呆几日吧!”
百里念听了白陌子的话,满脸欢喜,她转头对吴进说道:“吴老前辈打算何时离开?”
“哪有你这样问话的,我还想留吴兄多住几日!”
百里念不以为意:“我只是想说,若吴老前辈在这待的时间不长,我便可与他一同离开,毕竟路途劳顿,有个照应着也是好的。”
吴进的伤其实在来药王谷的路上就已经好了个□□成了,只是大伙一路一起,所以才一块来了药王谷,他既好了,也总不能一直在药王谷待着,他心中也是盘计好了住个三五日便走的。
“我以前住在平洛城外的风河村,现离开已有数十载,这次大难不死,从血月教脱身,便想回去,我对那还是思念的很。”他被抓的时间比白陌子还要长些,真是有很久没回去。当初他的妻儿皆被血月教杀了,现在回去,定是物是人非,可那地还是那地,毕竟是故土。
“那正好,我可以顺道送送您。”
“那便劳烦百里姑娘了!”吴进谢道。
“有古怪!”白陌子打量着百里念,对吴进说道:“这小丫头来的路上还和左少侠念叨着送我回药王谷后,便要去苍云堡,这苍云堡和平洛城可不是同一个方向,你这顺道,也顺得太大了点!”
“白老前辈这话说得不厚道。”
“怎么不厚道?”
“我一片好意送吴前辈回去,怎么便有古怪了,再者而言,是您对我说的‘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这可是听了您的话!”
“倒是我误会你了?”
百里念点点头:“诚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