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根出的窑来,院子里已站满了人,都昂着头注视着山头。立根看那山头处,见有八头大灰狼一溜排开死盯着自己家的院子看。那狼们或许是看见了立根,个个抬起头嘴巴朝天呜呜嚎叫起来。立根不知其意,心想:昨天是五条狼,今天是八条狼。莫非是“五狼上将”和“八大金刚”?他们是给我示威呢还是示好呢?
大舅惶恐道:“这些狼分明是冲着咱家来的。这恐怕要大祸临头了。”又对满院子的人说:“大家以后没大事就不要出门。老二,咱得把院墙加高,小心这些畜生闯进来祸害猪羊。”
立根说:“大舅,没你说的那么可怕。”说罢,走进窑洞操起九环刀到了院子,脚尖一点上了墙头,身子一起一伏一曲一伸飞速向山头扑去。满院子人大惊失色,齐声大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立根娘刚扶着曹庄主走出窑门,就看见儿子朝着狼群奔了过去,吓得惊呼一声:“儿……。”一句话没喊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儿子已到了狼群跟前。狼们非但没有攻击儿子,反而一个个爬伏下嘴巴贴地,显的恭恭顺顺俯首帖耳。立根娘想:那是狼吗?分明就是一群家里养熟的狗。接着就见立根跟那些狗们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儿,又见立根领着一群狗往山后走了。
满院子人个个目瞪口呆,哑巴了一样,噤声不语。
:“他二舅,这是怎么回事?”
:“姐,你问我,我问谁?你这个儿子胆儿太大了,天下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姥姥说:“我看那是立根在外面养的一群狗。你们不要大惊小怪。你们见过的狼有那么温顺的吗?”
一大家人议论纷纷,有的说是狼,有的说是狗,争到最后也没个定论。直到天黑忘了吃饭,还在争论不休。只有立根娘和他爹提心吊胆,默不作声,祈祷儿子平安无事快点回来。
黎明前,立根转了回来,跳进院子见窑里亮着昏黄的灯光,里面还有说话声,喊一声:“爹、娘,我回来了。”进的窑来见窑里挤满了人,连那些刚来的女子们都在。:“哎—,你们怎么都不睡?姥姥,你怎么也凑热闹。”
:“你领着一群狼到那去了?你不回来,我们能睡的着?”大舅很担心地问道。
:“咳—,那不是狼,就是一群狗。我还以为是狗王派他们来叫我,我就跟着跑了一趟。你们别害怕,以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决不会出事。我要睡去了,你们也赶快睡吧。”
:“那明明就是狼,竖着两耳朵,拖着长尾巴,你以为我连狼和狗都分不清?”大舅不依不饶道。
立根笑道:“大舅,我看你就是分不清狼和狗。本来狼就是狗,狗就是狼。你把狗当成狼,那狗一样敢吃人。你把狼当成狗,那狼一样能护人。你要不信,你跟我一块出去跟那些狗们说会儿话,以后你叫他们干啥他们就干啥。”
大舅说:“我不敢。”
:“二舅,你敢不敢?”
二舅说:“我也不敢。”
:“这窑里有谁敢跟我去走一趟?”
全家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立根叹息一声说:“怪不得你们会被人欺负,就是你们的胆儿太小。人要是胆儿太小,连猫都敢吓唬你。”
这时,忽地站起一个人说:“小哥,我跟你去。顶大就是被那群狗撕吃了。”
众人看时,竟是一个最小的女孩子。立根说:“好,你跟我走一趟,以后再没人敢欺负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惠。”
二人出了窑洞,立根把小惠背上,蹿上墙头,向山头奔去。等窑里人出来时,已不见了二人的身影。日头冒出山时,这里众人才看见那两个小人从山后露出身来,又看着他们一路蹦一路笑下得山来。而紧跟在后面的竟是十三条大灰狼。
大舅说:“大姐,你这个儿子可得好好管管。简直是胆大包天,以后非出大乱子不可。”
:“咳—,你说的倒容易。你这儿一眨眼,他已不见了。你一句话还没说完,他早已没了人影。他大舅,我托你费费心,帮姐和你姐夫好好管教管教他。”
二舅说:“大姐,别听他的。你看咱们家的人一个比一个窝囊,都被他管教成了怂包软蛋,杀个鸡宰个猪手都哆嗦,你说还能干什么大事。一家子大男人还不如那个叫小惠的女孩子。咱们家的男人,都是太阳晒的少。大哥,你别瞅我。就是缺阳气。”
姥姥哼了一声说:“男人身上全是女人味,撑不起天。我这个外甥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他们老曹家不知那辈子积了大德,生了这么个好儿子。咱们老李家窝在这山仡佬,天不管地不收,那辈子能翻了身?。”
曹庄主在一旁听他们议论,心想:以后我也得多晒晒太阳,增加点阳气,可别被他们瞧扁了。
立根和小惠绕过围墙从大门外笑容满面连蹦带跳进了院子,大伙儿立马围拢过来,问小惠:“你说说,到底是狼还是狗?”
:“不好说,既像狼又像狗。要说是狼,可他们爬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老实得很。可要说是狗,身上那股臭味呛死人,一点儿也不像狗,还有那两只眼,瞧得我后脖颈都发凉。”
姥姥问:“你多大了?孩子。”
:“十五岁了。”
:“多好看的女孩子,胆儿还挺大。你家住在那儿?”
小惠低下头不言声。
姥姥说:“没事,不想说就别说。我也累了,我要睡一会儿。”
花儿过来抱住立根,说:“哥,你可真了不起。姥姥夸你是真正的男子汉。”
:“那当然。我爷爷说,男人就要顶天立地。”
满院子的男人们大概受了立根的感染,不由得挺直了腰杆。曹庄主也在一旁悄悄挺了挺腰。
:“哥,我们女人能不能顶天立地?”
:“为什么不能。有哥在你就能。”说罢抱起花儿,一提气脚一蹬跃上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树,立在树梢上又把花儿举过头顶,二人仰首傲视那苍穹,就像两只鹰在蓝天上展翅飞翔。那十三条大灰狼也凑热闹,仰着头朝天呜呜嚎叫。
:“儿子,花儿,快下来。”立根娘急得伸出双臂,望着树顶,作出搂抱状。曹庄主望着树顶上的立根,心说:“我这儿子长大了,本事也大长了,这以后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了。”可毕竟担心儿女的安危,虎着脸骂道:“你个小崽子,你给我滚下来。”
立根抱着花儿从树梢轻轻落下。娘赶紧把二人搂在怀里,欣慰地流下了两行热泪。
:“娘,你干嘛要哭?”
娘把二人搂得更紧,说:“我这是高兴。你们平安我就高兴。你们高兴我就更高兴。”
:“哥,你能不能把你的本事教给我?”
:“行!只要你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痛就行。”
:“我行吗?”那个叫小惠的女孩子羞怯怯地问。
:“当然行。”
这一下,刚来的那些女孩子都叫着要学功夫。大舅二舅家的小男小女们也跟着起哄。
立根说:“谁要学功夫,今天黑夜跟我上山。”
晚饭后,那些女孩子和花儿个个跃跃欲试,站在院子里等着立根召唤。而大舅二舅家的孩子们反倒窝在窑里不敢出来。
立根说:“敢跟我上山的进窑里找布条把裤口勒紧,把裤腰也勒紧。”
不一会儿,那群女孩子都已扎索妥当。花儿娘叫道:“花儿,你一个女孩子才多大,大山上黑洞洞的你就不害怕。”
花儿也叫道:“有我哥在,我不怕。”
立根领着一群女孩子向那山头行进。那十三条大灰狼好想明白立根的意图,则在前面引路,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快速奔行。花儿拉住哥哥的衣服,磕磕绊绊走着。到了山头,立根朝着山下,运足丹田气一声长吼,久久不息。那十三条狼也齐声嚎叫。嚎叫声撕裂了苍空,撕裂了黑暗,唤醒了大地,唤醒了沉睡的人们。
这嚎叫声同时也感染了十几个小女子,她们也跟着疯狂地嚎叫起来。一个女子说:“真痛快。这些年把我快憋疯了。”
这个女子的话,说出了众女子的心声。立根问:“花儿,痛快不痛快?”
:“哥,真痛快。”
:“怕不怕?”
:“哥,我不怕。
”立根又问众女子:“你们怕不怕?”
众女子扯开嗓门嘶叫道:“不怕。”
立根大笑道:“他娘的,你们也快变成了一群狼。狼们,继续朝前冲。”群狼和众女子大吼大叫着疯狂地向前方冲跑。此时,这些女子浑忘了自己曾经是一个弱不禁风逆来顺受的小女子。
一个月后,这群小女子夜夜跟群狼搅在一起,浑身都沾上了狼气,野性十足,扭扭捏捏的女人味一扫而光。白天跟一家人忙着喂猪放羊,或下田里锄草浇水施肥,给一个死气沉沉的家带来了活力和朝气。连花儿都变得像换了一个人。夜里则在山上磨爬滚打,攀树蹬岩,狼腾狗跃。
姥姥天天笑的合不住口,夸了这个夸那个,完全把那些女子当成了自家人。那些女人也把这儿当成了自个的家,更把立根当成了大头领,惟命是从。
这些女子最大的十八岁,最小的十五岁,共十二个人,加上花儿十三个人。个个如花似玉,娇美无比。可立根小小年纪不懂女人,更不懂的怜香惜玉,直把这些女人当狼训练,称其为十三太保。那些女人们大概在暗无天日的地洞中遭受的苦难太深太重,故激发了她们原始的天性和斗志,她们锻炼时,与其说是锻炼,倒不如说是自残自虐,眼里冒着狼一样的光芒。那股疯狂的狠劲让立根都感到畏惧。那年龄最大的女子原名叫桃子,可现在自称为大狼,其他的以次自称为二狼三狼,花儿最小美滋滋地叫自己为小狼。她们认为这样显得有威势,不会被恶人歹人任意欺凌。她们学着立根的模样一律换成了男装,个个扎着腰带威风凛凛。
立根更是得意洋洋,对着姥姥,大舅二舅,爹娘,二娘夸口说:“你们看我这十三太保,有没有狼的味道?”
姥姥说:“一个个美如天仙,香味扑鼻,那有什么狼味。”
娘说:“一个个花容月貌,你怎么拿她们跟狼比,你这是在糟贱人家。”
二娘说:“咱家的花儿就跟月中的仙女一样。”
二娘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和全家人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烘托,心里的阴影逐渐消失,脸上也增多了喜色。
曹庄主也已康复,此时正咧着嘴呵呵呵地笑着。
大舅说:“我看这世道有点变了。山上的狼好像有了人性,可这些娇娇嫩嫩的女孩子反倒有了狼性。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二舅也说:“这个把月那么多的狼围在咱们这儿,可没听说谁家有被狼祸害的事。这些狼倒成了咱家护院的犬。这世道变得真让人不敢相信了。”
姥姥说:“人家都在变,就是你们不变。这阳光咋就照不进咱家?”
大舅说:“娘,你没见咱家的人也一个个把腰杆挺直了。”
:“哼!腰杆是挺直了,可脑袋还耷拉着。咱们老李家的祖根就软,你们就别想硬起来。你们看看花儿,一个七岁女孩子都有一股狠劲。嗨—,人和人真没法比。”
二娘说:“人不是生来就硬就软,是没被逼到那个份上。”
后来立根又把灵蛇掌和灵蛇鞭也一一传授给了众女子。一群女孩子也憋着劲玩命苦练,功力突飞猛进,终成一代女侠,扶危济困,锄暴安良,上天入地,轰轰烈烈,谱写了一卷属于她们自己的故事。
转眼到了中秋节,这天晚上,碧空蓝天,一轮晧月,满地银辉。大舅二舅把满满两桌山珍美味摆在院中,一大家人欢天喜地聚在一齐赏月饮酒,酒足饭饱后,大伙儿还在空谈闲论,立根则带着众女子向大山深处奔去。
登上一座巨峰,立根趁着酒兴醉意对众女子说:“我领你们去一个地方,不知你们敢不敢去?”
桃子说:“你是我们的头领,你让我们投河上吊,我们也无有不从。”
立根大笑道:“我说桃子大姐,干嘛要说的那么可怕?”
桃子说:“别叫我桃子,桃子已死了。我叫大狼。”
立根也马上一本正经道:“好,你们已见识过“五狼上将”“八大金刚”和“十三太保”,但还没有见识过“二十四勇士”“四十八健将”“七十二先锋”“一百零八敢死队”还有无数狼兵狼崽,今夜我就带你们去狼窝聚会,共进晚餐。”
众女子吓得噤如寒蝉。花儿问:“哥,那么多的狼会像我们一样听你的话吗?”
:“那当然。只要我一声号令,他们就会奋勇向前,决不后退。你们不怕死的跟我走,怕死的就回家等着。”立根说罢,率先而去。今夜随行的是五条大灰狼,此时则跑到前面开路。众女子见退无可退,牙一咬,心一横,豁出性命跟了上去。花儿叫道:“哥,等等我。”紧追过去拉住了立根的手。立根说:“花儿,别害怕,没什么好怕的。”
五条狼和一群人翻山越岭,穿林过涧。五条狼边跑边嚎叫,四野的狼纷纷聚集而来,越聚越多,把一众人团团围在中间,浓烈的腥臭气熏得一行人头昏脑胀恶心欲吐摇摇欲倒。
正在此时,忽听一声喊:“嗷——嗷。”
那喊叫声震耳欲聋,响彻云天。群狼撒开四蹄满山逃蹿。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块巨石上站着一个老妖怪。众女子几乎吓瘫倒地。<!----><!--推荐模块-->书籍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