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下马车，就闻到空气里有一股香甜的瓜果味道。我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这里是一处山庄，不远处的半山坡上全都是苹果树，叶子黄绿相间，红色的果子坠满枝头，放眼望去，很是壮阔。

子蜀看的眼睛都直了。

赵音应该已经等了一阵，他冲我们走过来，脸上带着笑意。

“我的朋友特别喜欢吃苹果。就想着在你这里挑一些。”我冲赵音点点头。

“别客气，这里的苹果你们随便摘。你们能来这里，也算是给我面子。”赵音看着我的目光带着疼痛，整个人似乎有些憔悴。

我忙避开他的目光，随口问，“这苹果树这么多，应该很不好打理吧。”

“还行。平时都是杨伯浇水除虫。我就是偶尔过来看看。家里也不指望着苹果赚钱，就是平时府里自己吃。不过，这里偏僻，自然有松鼠狸猫来偷果子，这就比较头疼了。”赵音笑着说，却似乎并不在意。

我从袖子里拿出几座珊瑚，递了过去，“这么久没见，该给你带些礼物。宫里那么多宝贝，我看着这个最别致，想你应该喜欢。便拿给了你。”

我特意加重了“宫里”两个字。我样做，不过是不想白拿赵音的苹果，也有着表示疏离的意思。我想赵音应该懂。

“他待你好吗？”

“很好。”

说话间，子蜀跟着明兰已经拿着筐上去树上摘苹果了。

赵音的目光落在那两个嬉笑的人身上，幽幽说，“刘淑。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总是会跟你去苹果树上摘苹果，有一次，你还从树上摔下来了。我把你背回家，那次你养了大半个月，腿才养好。”

我敷衍的笑了笑。

其实，这一刻，我有点同情赵音了。他会遇上很多个女子，却不知道哪个才该是自己该爱的人，这一犹豫，就犹豫了半辈子。而“我”，却是他最不该爱的人，却何德何能让他念念不忘。

我空有刘淑的一身皮囊，每日在云竹宫里养花观鱼。我觉得自己真是该死。

不远处，子蜀已经摘了半筐的苹果。他冲我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我也冲他挥了挥手。

我跟赵音在院子里待着实在太尴尬。我望了望这座山庄，问，“这里有做饭的地方吗？”

“有。”赵音点点头，“你要干嘛？”

“看起来也快到晚饭时间了，我帮着准备些晚饭吧。”我说到。

“你会做饭？”赵音有些讶异。

“也就是会些简单些的。味道还说的过去。”我说到，这完全没有谦虚。在花谷里，食材只有土豆，我每日吃的不过是炖土豆，炒土豆，炸土豆。

赵音打量我几眼，冲我点点头，“跟我过来吧。”

我冲子蜀招了招手，因为离的有点远，我喊到，“我们一会在饭厅汇合。”

子蜀冲我挥了挥手，他应该是听到我说的话了。

这山庄修的简洁。只在木料上刷了一层清漆便用它垒了屋子，却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厨房里的调料很全，很多我都没有见过。我这个闻一闻，那个碰一碰，觉得新鲜。

食材也是院子里自己种的，看起来是刚摘下来的。

我刚撸起袖子，便看到赵音立在门口，双手环胸，探究的看着我。

我有些不自在，“你怎么还不走？”

没想到赵音也撸起了袖子，“我从来不知道你是怎么做饭的，怕你把厨房烧了，我也过来帮忙吧。”

我想了想，“也好。你先把土豆的皮削了。”

赵音应了一声，他拿起菜刀，比划了几下，便狠狠的下了一刀。

“你这么个削法，一颗土豆下来，就只有豆子那么大了。”我叹口气，给赵音做了示范。

他笑着接过，下刀便轻些了。

没过多久，锅里便传来了香气。这时，子蜀和明兰也顺着香味找过来了。大家闹哄哄的把菜端到了桌子上。

“哎呦。有树椒土豆丝。”子蜀乐了。

吃饭的时候，子蜀把土豆丝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半盘子都让他吃了。我责怪子蜀不懂规矩，赵音却笑着说，“没事，没事。”

天渐渐黑下来了，因为夜路不好走，我们便只能在这里留宿了。

我们住进一间厢房。这里的花草别致，我辨认一阵，是含羞草。我轻轻一触碰叶子，叶子就合上了，很是好玩。明兰在屋里放了一束花，又利落的收拾好被褥。

山庄里的夜色很美，抬起头就能看到璀璨的星星。我从窗户望见月色宜人，便忍不住到了院子里。

夜风清凉，刮过后便让人觉得清醒了不少。月亮挂在天幕，只是一弯上弦月，还被浮云遮住了半边。我不知为何，便想起了皇上。想起他孤独坐在月下的背影。

我睡不着的时候，总会隐身进皇宫，那时候走在宫墙的甬道里，总是大摇大摆，自在的很。偶尔就会遇到皇上一个人坐在月下。他会随口念叨些诗句。有关于嫦娥的诗，有关于玉兔的诗。我听不太懂，却觉得皇上有些惆怅。那种惆怅不止是在诗句里，还在他的眼里，甚至在他的呼吸里。

我抬头看了看那月亮。前几天，子蜀给我讲了嫦娥的传说。在凡世，小孩子都知道嫦娥的故事。可我却是第一次听到。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嫦娥在等后羿，已经等了几千年了。那么，月亮是不是因为嫦娥，便也多了些思念的意味？

这样想着，我脸上有些发红。却还是偷偷的想，如果月亮真的有灵气，你可要把我的思念寄给皇上。

不知望着月亮看了多久，突然有雨点落在我的手背上，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下雨了。

“娘娘。快进屋里来。”明兰说到。

我后知后觉的站起来，衣服已经全湿了。

明兰帮我换了身干燥的衣服，她忍了忍，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娘娘。这么长时间以来，是我见过赵音最高兴的一天。你们曾经那么好，这片果园也是因为你喜欢吃水果，他为你种的……”

“明兰。我困了，熄灯睡觉吧。”我翻身上了床，不想再听明兰唠叨。我毕竟不是刘淑，我也不懂从小青梅竹马的情意是怎样的。

明兰沉默了一瞬，她终于叹了口气，把蜡烛吹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