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46章
作者:未闻不语      更新:2019-09-10 21:22      字数:3196

如今的丽景城,寻常百姓家都知,内有卞熊,外有王明之。卞熊家的公子卞泽,我是领教过的。只是没想到,他的好色成性路人皆知。青家村里这两年出落的不少漂亮姑娘,不知怎得知我与世容关系,都托了刘婶打听到我这儿了,想着世容是在朝的,谁谁家有个自觉长得漂亮的姑娘,家里人想着富贵,都扒着头的往卞家送,可又没门路,怎得就不知拖到我这儿了。

对这样的上门,我对刘婶明确道,哪来的哪回去。也让刘婶分了清,不是啥都能帮。

这几年我总算明白,穷有穷的好,富有富的责任。其中一项,就是帮助他人。这个帮助,我先是从青家村帮起,村长几番意愿要让我去当,我这长年不住村里的人,哪是当村长的料,推诿几次,现下,每隔个月,刘婶都会来这儿一趟,大多是村里该建私塾呀等等,知这不是刘婶一人的意思,我能帮衬的便都帮衬。

今年秋收,河内大旱。粮食比往年翻了三倍,我们这儿毕竟是京城,不至于有饿死的,周边的村落都有遭殃的了,部分的难民涌入了京城,只是城门大关,不让入城。

主上下诏免税,令人意外的,这个免,是全国免税,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建国来是头一遭,老者们皆说,史上都没有全国免税的,百姓们均感恩戴德。对主上歌功颂德。这一年,少了税收得少多少银子对国而言是利是弊,还言之尚早,往后的工程建造又该从何拨款呢

至于主上怎会有如此反常之举,没过个月,城内的再一次紧张戒备说明了一切问题,世容在城外有一千精兵,奉命速速回城,全程戒严。傍晚起就宵禁,百姓不得因任何事再进出城门。

此情此景,多么熟悉。

心中苦笑,嘴里的葡萄也是苦的。这主上怎么才坐到椅子三年不到又病危了。主上好像还未立太子,两个儿子年纪五岁不到,往后这国就要小子当主了吗?

看着手中买的红布,看来是用不到了,再用,也的三年往后了,算算,今年是昌平三年秋,这里,我整满十九,再过三年,不过二十二而,也不大。我倒是还好,可怜了那些个大家闺秀了,女子过了十八未嫁已是大龄,过了二十未嫁,一般会被人暗地里说这姑娘家的有问题。至于什么问题,说啥的都有,生不出孩子的,姑娘有不治之症的。

我十九了,应该也没少被人说,索性,姑姑,高婷茵不会说我,也没什么长辈能说得了我。穷亲戚倒是有不少,自我发达后,什么娘亲家的三表舅,父亲家的远方侄儿,是真是假我自然不知,既然来认了,我当是要好生招待的。

最近城里有诸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儿,城门刚关那两日,城中达官显贵婚嫁之人特别多,有的人家只是定礼刚送到,这头草草的便要办酒宴,城门关了,求个红布都甚难,本来一两银子可买二十匹布,结果布匹价格翻了几番。我府上从布匹店进了不少货,见着府上还未挂红,竟有陌生人上门求布,那人愿出一两银子十匹,将我府上的全买走。我本不差钱拒绝了,他以为是我嫌价低,又改口一两八匹,在我再三拒绝之下,最后终于,那人咬咬牙狠狠心,道,一两一匹布。我心中默默算了算帐,净赚多少呀,早知道这,可以改行开布庄了。这生意,看这情形,差点冲动把自家的红布卖了去。估计全卖的银子都再买栋府邸了。

世容在这紧张关头我是见不着的,等着主上若是真的驾崩了,红布也要变白布了。

这主上今年应该三十有余吧,年纪轻轻,早先见过一面就觉得身骨轻薄。只是没想到,他登基才三年,宝座都没坐热呢,怎地又病重了。

想来那次全国免税,应该就是想给自己积德延寿吧。

这一次的戒严比想象中的更严,严道都有藩王驻军驻扎城外了。一些城内的百姓纷纷忐忑,会不会发动内战。主上是姓王的,王将军虽姓王,毕竟不是本家人,卞熊姓卞,都是外姓人。此时藩王进京,无论是掌着禁军的王明之还是卞熊,都未放开城门,均以主上无诏,不得觐见为由,将藩王们拒之城外。

城内但凡有点家丁的府邸都有所准备,我的弓箭都快长青苔了,是该好好擦拭擦拭了。秋日的晚霞,红似火,像极了阿苗在赵家村放的那一把大火。

城外的藩王们在长安驻军赶来之前都全部撤走了。他们前脚走,后脚丽景城里主上驾崩的消息就接踵而至。

再一次的举国之丧。

国丧之后,新主登基。

如今卞熊与王明之同为辅国之臣民。新主不过五岁,其亲母是后宫一嫔妃,嫡母是卞皇后。卞氏只有一女,没有儿子。这以后的天下会怎样,都是未知数了。

国丧期过不久,城中可自由贸易。我盼世容归来,盼了一日又一日,最后得了东武给我捎信儿,还要个月。

如今街头巷尾都在传道:龙王进不了卞家门。

卞府就是丽景城城东,现下去送礼的人,排到了十里开外,有些小商贩把水果茶水摊也摆在了路边,供那些品阶不高,在门口等个几日都进不去的人。

奇怪的很,同为辅国大臣,怎得王家府门口空无一人。

还是张玉修对我道破,去了王家就是与卞家作对。满朝的人都知他俩在争权呢。王子旭、王子昭如今是明升暗降,而王将军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了。

本来这朝上争斗与百姓毫无关系,前头不是全国免税,旧政未实施多久,这头收税的官爷们都来了,说是京城富裕,国库空虚,为建设大好河山,赋税要升,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了一倍。此举彻底遭了百姓之怒,有个些性子倔或真没银子的,拒不交税,最后都被官府以扰民之罪捕了起来。

是真的国家需要还是卞家需要?

最让我意外的不是赋税苛政,而是我亲眼看到张玉修笑嘻嘻的从卞府出来,亲自送他的人,正是卞泽。当我马车路过,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时,怕是认错了,问了旁边的柳絮,那人可是张玉修?柳絮的点头确认,让我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瞅着,卞泽亲自将张玉修送上马车。没有搞错吧!我虽不喜张玉修为王府卖命,更不喜他攀附卞家,尤其是卞泽这个混蛋。前几日他不是还说卞王两家是死对头吗?他身为王府幕僚,怎么又跑到卞家去了?

当天若非店中有事。我非得去了张玉修处,问个清楚。

后夜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以对他这些年的了解,断不是那样的人。投奔卞家总要图点什么吧,图钱?这京城十大首富估计他能排得到。图官?王明之发达之际也未见他去寻个一官半职。那只剩一种可能了。

没过个月,世容从驻军回来,朝中给他另派了个文职,军权没收。

听到这个消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最近这些时日,丽景城大动,每日可见原先品阶较高的官员举家搬迁,都说是回老家颐养天年。

我在府中亲自为世容下厨,担忧他没升多久突然降职心理承受不了。

这些时日不见,明显憔悴了许多。

饭桌上世容为自己斟了杯酒,一口饮尽。自他回来,已经沉默许久。

“吃两口菜吧,别空腹喝酒。”我给他夹了一筷子。

世容拿起了筷子,夹了菜,到嘴边,又放下去了。

他低头深思良久,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

我也放了筷,关切道“不过换了职位罢了。”

世容轻叹了一口气,起身缓缓走到我面前,半蹲着,拉起我的手,我摸着他手上的粗茧,这是一双日日握刀剑的手。

他温柔的凝视着我“缘儿,你可怨我?”

“怨你什么?”

“怨我不能今年娶你。”

听他如此说来,我心下一松,“哪里,早娶晚娶我一辈子都赖着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你也不要放到心上去。你瞧咱们现在,多了时间一同吃个饭,多好。”

世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一听主上驾崩,心想着这下该如何兑现对你的承若。”

“好了,快吃吧,这些都是我亲手炒的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世容一笑,“恩,缘儿的手艺不能辜负,保证一粒儿菜都不剩。”

往后的日子没再听世容说起朝中如何,张玉修见过几次,我也从未提及心中疑虑,只愿我猜测是对的。说出来了对谁也不好。

秋末渐凉,世容虽换了文职,手中的剑倒是没闲过。街外的枫叶落了满院,世容剑起风起,黄叶随着也飘舞起来,我支了椅子,让柳絮烹了茶,待到世容练累了,给他擦擦汗,递杯茶水。

其实这样的日子何尝不好,平平淡淡,衣食足以,有时在想,倘若世容真的被罢了官,我也不是不能养他。只是可惜了他这一身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