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41 章
作者:未闻不语      更新:2019-09-10 21:22      字数:2940

没几日,朝上大变。

街头巷尾都知王明之又抱病了。前一段还红极一时,如今整日整日又窝在府中不出门了。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他老毛病又犯了。

听得世容讲明,对他是否生病多了一层疑问。那日宴会之后,朝上便有几个官职不大的言官进言他暗通原旧南朝残兵。这一本参的,正中主上软肋。王明之自是辩白,即使主上信王明之此乃子虚乌有之事。王明之还是抱病请了长假。

世容疑惑道,那参本的人背后定有指使,朝上如今是两派,一派就是新起的王明之,另一派则是卞皇后的弟弟,所以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卞熊在背后指使。

事后我向世容倒了原委。他宽慰我,此事就算我不闹这一出,王、卞两家也会因别的事儿起争端。朝上争权又不是一两日了。

反倒是我,不听韩大夫交代非得出门。回来后身体又撑不住了,上吐下泻了几日,感觉虚的很,身上似乎一点儿劲儿都没有了。就算在屋内走个路都要人扶着。

韩大夫又来看过几次,放下了狠话:“不想要命的话,大可在这个季节出门。”

没把我吓着,倒是把世容和峰儿吓着了。

于是世容就成了我们府的常驻人口,钱管家开了东院的厢房给他住。本来就不大的府院,在这个冬季,格外热闹。

我生病期间,姑姑还曾来过一次。带了她在山上亲自采摘的补药,还有张玉修府上的下人也来过一次,送了几本市面上难买的手抄书,还是张玉修知我心,他怕我闷着无聊。问及了送书的人,才知,自回城后,他府上的那位大夫人,他名义上的母亲去世了,他回府办理丧事了。难怪一直未曾谋面。

今年这个冬季,特别寒冷,我已月余没有出户了,冬月末一场雪,腊月初又一场,听说最近主上都未上朝,大病了一场,除了宫中太医外,也在民间寻求名医,想来这病可不轻。韩大夫自然是被招进宫里了,走前给我开了三个月的药方。

皇宫那么好的条件尚耐不住这异常的寒冬,更何况百姓呢。我未出门,也日日听得柳絮给我报街上的见闻,路有冻死骨,此话不假。

日子富裕了,自然愿意拿出多的来救济百姓。这不还未等我救济,找上门的就有,我从未对青家村里的人讲过我府邸在何处,也不知村长是怎么摸到了。听得柳絮报是一个自称我老熟人来找我时,真真想破脑袋都没想到是谁。毕竟认识的人不多。

若非生病,这个啰里啰嗦的村长还是可以见见的。只因着我现在实在不想废口舌,遣了人直接问他所来何事,果不其然,又是来要东西的。我命人给了他他想要的炭火、还有棉被,并遣了车送他回去。除了他所央求的外,另给了他一些银子。临末了,柳絮给我报村长要当面致谢,我给退却了。

今年的第三场大雪在年末如约而至。

本来,我是挺喜欢这白皑皑的世界。

可是,从未有过的高烧也突袭了我的身体。本就虚弱的我在这场大雪的洗礼下彻底倒下了。浑身发热,头疼的感觉要炸裂了,一分钟好似一个小时那么漫长。有没有阿司匹林啊,或者退烧药啊,再不济,我输液打针也成啊。此刻唯一心念的就是我怎么不在现代啊。韩大夫被叫到了宫里,城门早已下钥,就算白日,主上尚在病中,大夫们都是床前守的。

在古代发个烧,是要死人的。

我的屋子好像热闹了起来,我迷迷糊糊还是分得清世容、峰儿、芳苓等等。有人为我把脉,还有人在摸我的额头。不知那人说了什么,我耳朵好像失聪一般,已然听不清他们说话了,只觉得世容好像很生气,打翻了那人的药箱。好像还有人在哭,是芳苓还是柳絮,分辨不出了。难不是,我没得救了?

我这么胆小的人其实是怕死的,可心里总有另一种想法,或者,这次,就真的回家了。

时间陷入了沉睡,眼前只有黑暗,脑袋里似乎有很多的人和事儿,又似乎空空的。

一个时辰,一天,还是一个月。我不知道。

混沌中一直有个声音喊我,青缘,青缘。青缘是谁啊,你怎么这么急切的叫她啊。好似都与我无关。

“你想回家吗?”

“废话,当然想了。”

“你想回哪个家?”

“又是废话,我就一个家,家里父母亲人都在。”

“那你弟弟呢?”

“我哪里有弟弟,明明是独生女啊。”

“是吗?”

一阵雷声闪过,照亮的远处黑漆漆的天际。

我顿然醒悟“对啊,我还有个弟弟,叫青峰,而青缘,就是我。”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熟悉,这是在一遍遍的喊我,我在绝对的黑暗中寻找着那个声音,这是唯一能为我领路的声音。怎么只有我自己,看不到其他人,世容呢,峰儿呢,你们都去哪里了?

我歇斯底里的喊着世容的名字,你不是说你要守护我嘛!?你不是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衣服已被泪水浸湿,我孤立的站在那里,不知自己在哪里,不知自己能去何方。黑暗不仅吞噬了天际,还在吞噬着我那颗跳动的心脏,呼吸都困难了,我用嘴大口大口的喘气。

只觉耳边一声声青缘叫的好像天崩地裂。

不行,我要继续寻找那个声音,一定要找到。

一个刺眼的光芒从头顶洒到了我的身上,瞬时,黑暗像退却的潮水一般,被那白光全部覆盖。

我知道有人拉着我的手,一直拉着。睁眼那一刻,首先见到的是个面容憔悴的世容,没了往日的精神头,邋里邋遢的坐在我身边,哭红的眼睛颇有些肿。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着要开口说话。

“你终于醒了。”世容沙哑的嗓子含着颤音对我道。不等我回话,他一个俯身,抱着尚躺在床上的我,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的世容,仿若稚童,我知道他在哭,无声的哭。我细声道:“你看,我不是没事儿嘛。”世容不愿松手,依旧仅仅的环抱着我,他的脸颊轻贴在我耳边,“我已立誓,要娶你为妻。生而相守,死而同眠。世世代代,不离不弃。”

我呆了一呆,脑筋没转过来。又被他在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是什么?许诺吗?

他放任着床上呆若木鸡的我,又是叫人端药又是拿洗漱的盆子。我听话的该吃药吃药,该擦脸擦脸。我刚醒,他不愿让我见着太多的人,有上门慰问的一概都给退却了。

就连现在煮药都是他亲力亲为。

“你不用去军营吗?”

“我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你现在只要养好身体,这是头等大事儿。”他吹了吹勺子里滚烫的中药,喂到我的嘴边。

我一口一口喝着这浓浓的中药,好似没那么苦了。

世容详详细细交代我道:“三月之前不能出门。我知道你还关心铺子里的事儿,有钱少隐在你大可放心。这些时日药必须按时来吃,有客来访我会替你回绝的,剩下的,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你这人呀,就是什么事儿都管,又什么事儿都不说。”

我乖巧的喝着药,听着他絮叨,何时世容也这么多话了。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再有什么事儿,你弟弟怎么办。他只剩你这么一个亲姐姐了。还有,府上炭火本来就不多,下了大雪且不论炭价翻了三倍,咱们是买的起,问题是若没得卖呢。你准备怎么过这个冬?”世容顿了顿,放下了装药的空碗,拿起手帕擦拭了我嘴角的药渣,深情的盯着我道“你笑什么?”

这个啰嗦的世容还真没见过,我收了笑,一脸正经的点点头“好的,遵命。”

“还有一事要同你讲。”他将我背后的靠枕放倒,轻抚我躺下:“昨日我在你耳边的话,两年后过了大丧期,我会兑现的。”

这个世容,怎么不问我的意见。这就当我是默许了嘛。

“你可还未问我意见啊?”

世容掖了掖我的被角。恢复了往日无理的模样:“你可以现在同意,或者将来同意。没有第三个选项。”

说罢,合了门,留我在屋内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