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店里生意冷淡,高婷茵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我轻声软脚进了店,悄悄走到她的旁边。刚准备坐下,总觉得哪里不自在,回头看高婷茵,一双明眸正直勾勾的看着我。
“哎呦。”吓我一跳。
高婷茵面不改色道:“你吓我还是我吓你啊。”我寻了椅子坐在高婷茵旁边。“世容怎样了?”高婷茵问。
“无碍了。不过为了逃学而已。”我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账目,看了看,白纸黑字记得满满的,原来上午有大家来定了酒,伊河园的店铺?这个我见过多次了。
“哦。你怎么认识世容的?”高婷茵又合上了眼睛。
“在王家府里认识的,当时他和王子昭走在一起。”我合上了账目。
“哦。那王子昭呢,是上次送酒时认识的吗?”高婷茵何时这么八卦了。
“不是,我说出来,怕你不信。”我一手撑着头,依在椅子扶手上,静静的看着高婷茵。
她没有睁眼,只是抿嘴笑笑道“说来听听。”
“我其实是从很久很久以后过来的人,在那个时候,我和一个公子两情相悦,已定终身。他那个公子和王子昭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很早就认识王子昭了。”我说了实话,这么久,第一次说。不知是不是六月的时光太静谧了。
“还有吗?”她翻了身,侧向着我。
“还有什么?”心里猜想着刚才那话出口她会作何反应,这样看来,高婷茵应该是不相信的。
“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她问。
“很久很久以后啊……”我看着高婷茵,一呼一吸之间,是那么静恬。我放低了声音“那个时候啊,车比现在快,日行千里,人可以像鸟儿一样在天空飞,可以像鱼一样潜入大海里,还可以到月亮上去看嫦娥……”说了半晌,高婷茵没再应话,可能是真的睡着了,我寻了一条薄布衾给她盖上。
高婷茵的年岁同现代的我差不多,长我一些,快三十了。依旧单身,现代女子三十还单身的话估计要被七大姑八大姨的吐沫星子给淹没了。这个时代更不用说了。除了姑姑外,不曾见有其他亲友。所以也没有人来唠叨她。论模样,她不及姑姑,可也算标致。难不成她和姑姑都是不婚主义。
待高婷茵醒来后也没有询问过我关于我的那些话是何意,看来她权当故事听了。
打了烊我又来到了起源居,从日落黄昏到圆月初照,依旧没有等到他。问了琵琶女,说今日不曾见过。于是每日起源居成了我每日必来的地方。
过了些时日世容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店里。看来病是全好了。他躲过了在他看来讨厌的,而在我们看来是雪中送炭的考试。弟弟考了学堂头名,先生免了他半年的学费,这能抵我卖多少个月的酒啊。
“怎么了,看你愁眉不展的。谁惹你了。”他瞅着我道。
“你呀。”我瞥了眼他没好趣道。
“那好,为了感谢你的小兔子,我今天带你出去玩可好?”世容道。
我忙着干活,没回复他。
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听到没有啊。本少爷今天心情大好,特赏你陪同城外一游。”
我正打扫着晨时的卫生“抱歉,本姑娘今天心情不大好。再者我正在干活,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去看你都浪费了我半日假,当我跟你那么闲啊。”
“我既然来了,肯定有所准备啊。我已经替你给高婷茵请了下午半日假了,放心走啦。马匹都备好了。”说着示意我看了下外面,店门口不知何时迁来了两匹马,一白一棕。
我停了手里的拂尘的掸子“下午?那还得半日呢。”
世容冲我明朗的一笑。“恩,我等你。”说罢就跑出了店门。我见他牵着那匹白马,纵身一跃,一晃便消失在眼前。
不到晌午,高婷茵来到了店中,例行的清点了酒坛和账目。我颇有谄媚的跟在高婷茵身后,一会儿递水,一会儿递折扇。高婷茵看着我笑道“你很想出去吧。”
“恩恩。”我的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怎么会不想呢,从来到这个时代起,每天睁眼醒来就是干活,不停的做活儿,有了时间我还要练弓箭,晚上看书写字。何时出去看过这个花花世界啊。
“记得别玩太晚,有夜禁的。”高婷茵温柔道。
我点点头“恩恩,我知道了。”
临走前,高婷茵递了些碎银子给我“出去碰见好的,想买想用的总得有银子。若是做个马车也得要钱。”我紧紧握着那些银子,满心感激的望着高婷茵。她知道我平日身上几乎不带钱。高婷茵又笑道说“从你月底银子中扣。”然后一个华丽的转身,进内屋忙别的去了。留得我傻傻的看着她的背影,心情顿时从艳阳高照变成多云转阴。
门口有小厮牵着那匹棕色的马立在马厩里。我四下寻去,不见世容的踪影,不是说好带我出去嘛,怎么自己先不见了。
我抚摸着眼前的马匹,问了小厮这马叫什么。答曰无名。
“没有名字?”我问。
“不,是叫无名。”小厮道。
“谁起的名字啊。”
“我起的。”一阵马蹄声在耳旁响起。
世容拉了缰绳,白马听话的踱了几下,安安静静的立在我身旁。看着他在马上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这个名字多骄傲似得。我打击他道“真是庶民。”
他笑着对我说“你来骑白鹤吧。我骑无名”说着一个纵身,跃下了马。把白鹤牵给了我。
“白鹤”是那匹白马的名字。它浑身雪白,俊美无比,看上去非常温顺,让人喜爱。
“快骑上啊。”世容坐在无名上喊道。
我抚摸着白鹤,无奈的细声道“我不会骑马。”
“什么!?你不会骑马?”世容吃惊的看着我。
我抬起头,斜视着他“是啊。”
世容笑道“你可是姑姑的徒儿啊。”
他对于我不会骑马这个行为鄙视了好半天。直说姑姑小气,武功马术都不曾教我。
商量的结果是我俩骑同一匹马。
我尽量把骑马想成骑电动车,只是马儿跃起奔跑时的颠簸更像快艇在海面迎浪时的撞击,一个抓不稳就很容易摔下去,我牢牢的抓着前面的缰绳,附身趴在马儿身上一动不动。这真是一个技术活啊。世容看我害怕的样子忍不住笑话我:“原来也有你害怕的事儿啊。”我狠狠瞪他一眼让他骑慢点。
不知骑了多远,到了一片尽是草地湖泊的地方,放眼望去四周渺无人烟,寂静清美,尽目绿意盈盈。
湖泊的另一头是树林,他慢慢悠悠的带着我穿越了树林,在树林当中,有一堆乱石,他把马儿栓在了一旁。
“这你能走不?”他指了指前面的路。
自下了马,踏踏实实的站在陆地上,顿感安全多了。我看那石堆并不高,“能走。只是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伸过手想拉着我走,我打了过去,并未领情。
他摇摇头,自己先行。
在家也曾去门旅游爬山,那时穿的是旅游鞋,如今穿的是单薄的布鞋。脚下不打滑,一个不小心,摔一下可能就会毁容的。我步履蹒跚的走着,他看了看我,又伸出了手,为了安全我是被他拉着吧。这里的空气明显更加清新湿润,未见水流已闻其声。再行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小瀑布飞流直下,潭水清晰见底。潭边绿草高树,一片开阔。抬头仰望,鸟儿争鸣,白云朵朵,好一处世外桃源啊。
世容欣喜的加快了脚步“来,让你看看我的白云阁。”
远处的潭边有间木屋,屋门顶刻着“白云阁”三个大字。
“这是你的房子?”我仔细打量着。
“对啊。我搭的。恭迎莅临。”他笑着伸手作了请的姿势。
我笑道“真没想到你还有着这闲情雅致。”
“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个地方的人。”他道。
“这里是哪?”我问
“白云山啊。”他道
“白云山?”我定睛一愣,这名字都没改。
他见我反应强烈,问道“你曾来过?”
我心想去年和爸妈就刚来过看日出,这边开口道“恩,小时候和爹娘来过。”
白云阁其实很简陋。一床一桌一椅,世容说这些都是他自己做的,用了四年。从他第一次无意间发现这里开始,每个月都会来。
屋门的草地延绵到潭边,他躺在这里,拍了拍示意我也躺下,然后两手背在了头后“喜欢这里吗?”他问。
“恩,喜欢。”我点了点头。
“呵呵,那就好。”他合上了眼睛嘴角笑着。
阳光透过的云朵,懒懒的照在身上有一种暖意油然而生,瀑布的水流哗哗的响着,时不时一只老鹰从天空中划过,草木生香,世间一切扰人的事情仿佛在这里是不存在的。世容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我俩都没再言语,静静的感受着大自然最美的一面。心情如此舒畅。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双魅人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我,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世容微微笑道“醒了?”
眼前的这幅面孔,背着阳光,却是非常好看。先前只觉得他模样白皙像个姑娘,如今看来,轮廓精致,五官端正,甚是俊俏。
世容接着道“其实你也不丑。”
什么叫我也不丑。“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啊。”我刚说完“阿嚏,阿嚏。”两声喷嚏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
世容解下了身上的披风亲手给我系上:“潭水边凉。”这不禁让我又浑身打个寒颤。
“你做的小兔子我很喜欢,这里当作是我送你的礼物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世容道
“什么?”我问。
“不要告诉别人这里哦。”世容清眸一笑,温柔的表情融化在这青山水秀之地,好像他也是这里的一片景。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我第一次感觉到非常轻松,没有生活的压力,没有身世的无奈,没有纷争,没有困扰,没有思念,没有所有的不好。只剩一片温柔。
这里成了我俩的世外桃源。
我喜欢跟世容来到这。屋子里原本只有一个椅子,我教他又做了一个简单的躺椅。躺椅做好了,成了我俩每次来必争之地。他一来就躺在上面不起来,还很得意的向我展示他的占有权。
我尝试着做了个吊床,没有尼龙绳用麻绳替代,等吊床做好了,世容抛弃了躺椅每回来又抢我的吊床。
“你手真巧,能做这么多新奇从没见过的玩意儿。”世容道。
“呵呵,我会做的多着呢。”我得意道。
既然世容这么喜欢,那么躺椅和吊床应该会受到欢迎的。我何不多做一些拿到市场去卖呢。这岂不是一个赚钱的方法。
我本来要把白云阁里的躺椅拿走去卖,世容死活不同意,非说这是属于他独一无二的,不许世上任何人再拥有。而且也不允许我再做去卖。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创新的想法一萌生就停不下来。我现在的酒铺里各种酒都有,唯独没有葡萄酒,在家里时,每年都会和老爸亲手做上一缸葡萄酒,做起来也轻车熟路。可是我逛便所有集市竟然没有发现葡萄。难不成葡萄还没有传到这个地方。
我向世容打听,才知葡萄是特贡的水果,因人工从西方托运来,费用及其昂贵,一斤葡萄比一斤杜康都贵,普通的市集也不会卖。我的初期成本全部都是向世容借的,买葡萄的渠道也是世容找来的。
高婷茵对我的想法属于放任态度,我想怎么折腾都行,别把酒铺给折腾没了就行。
等把葡萄酒酿出来后,并没有达到我预期的供不应求的状态。每日偶有顾客光顾,问完价格后都悻悻而归。整整七日,我竟然没有卖出一两。
为了扫除我的一脸阴霾,世容说他们正准备办个晚宴,酒铺承接了晚宴所有用酒,我自热而然的推荐了我的葡萄酒。
“说不准这葡萄酒会一宴成名呢。这次来的都是王公贵族,若他们觉得好喝,那绝对是市井将来流行之风向。”他安慰我道。
“但愿吧。”我抖着手中的掸子悻悻道。
世容顿了顿又道:“你想不想去呢。”
“不去。上次去那太恐怖了。”我道。
“放心啦,这次都是相熟的人,没有宫里的了。”
相熟的人?这让我一下就想到了他。
我焦急问他“那王子昭他去不去?”
“去啊。”
太好了“恩,那好。我也去。”
已经足足有一个月了。我去起源居足足一个月了,从没见过他。
我踌躇了一下,问道“最近没见你俩在一起啊?”
“恩,他刚跟他母亲从避暑山庄回来。”
难怪了。这么久没见他。只是当初相约之时,若不能来至少托人带个信儿啊。想到这里心里顿时有些难受。
世容似有不悦:“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呢,你跟王子昭到底是怎么关系啊?你好像跟他很熟,而我在他面前也曾提过你,但是他貌似完全不认识你啊。”
“他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但我还不能确定。”
“什么故人,你才多大呢。”
我嘟着嘴道“是像,又没有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