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马不停蹄连续跑了三天,这日时近黄昏,眼见前面就是鹰嘴口了,却有一队人马从对面冲了出来,拦在鹰嘴口挡住了去路。
卫风当即勒住马。
只见为首的四人各自骑着马,口中分别叫嚣道:
“扑面征尘去路遥,”
“香篝渐觉水沉销。”
“山无重数周遭碧,”
“花不知名分外娇。”
卫风江湖经验少,完全听不懂这四句行话。秋叶听罢,倒是认出那四人来。
原来这四人便是“金凤五虎”中的四虎,“笑面阎王”秋渐霜,“寒苦书生”楼心月,“假道士”念荡子,“妇人心”何见欢。
秋渐霜所使兵器是一杆点钢枪,长一丈二,通身漆黑,重七十一斤。
楼心月手持一柄玄铁重扇,折扇中藏有九枚钢针,根根淬着剧毒。
念荡子手持一柄太极佛尘,身后背着一柄霜锋剑,长剑乃至宝,从不轻易出鞘。
何见欢抡的是日月双刀,刀刀削铁如泥。
秋叶来不及向卫风介绍他们,只是弱弱地在他耳畔提醒了一句:“小心!”
卫风扭过头,见她一脸惊色,料想对方来头不小,冲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大可放心,然后翻身下马,向对面那伙儿人拱手道:“敢问前方是哪路英雄?在下有要事在身,需借道北上,还望各位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
“金凤岭,金凤寨!”秋渐霜高呼道,“阁下人可以走,但书得留下!”
卫风恍惚道:“书?什么书?”
秋渐霜盛气凌人道:“阁下既然如此不坦诚,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
接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卫风伏在秋叶耳边悄声道:“我不向你求救,你千万别出手,否则咱俩都得折在这里。”
秋叶俯下身子,尖着嗓子低声道:“不行!我要和你并肩作战,前面那四个我帮不上忙,但后面那些虾兵蟹将,我是可以替你分担几个的。”
念荡子吼道:“两个生瓜蛋子,在嘀咕什么呢?”
“三弟莫急!”秋渐霜抬手制止道,“他二人死到临头,聊再多都枉然,他们既然愿意聊,那就由他去吧!”
卫风瞅了一眼,见对方闭嘴,这才接着道:“你听我说,我没有把握能赢,但我不想死在这儿,今儿只有你秋叶能救我,留着你就是在后面替我兜场。”
秋叶不依不饶道:“你别费口舌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我受伤,担心我会丢了性命。”
卫风鼻子一酸,耐心劝解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直说了,你说得很对,我是怕你受伤,担心你会有生命危险,你若搅进来我定会分心,那咱们就更没有逃脱的希望了。”
秋叶就此作罢,温顺道:“行,行,我听你的,但你也别硬撑。”
以防她耍小性子,卫风进一步确认道:“那说好的,不许变卦。”
“嗯,说好的,不变卦。”秋叶干净利落道。
待二人默契十足地互相点了点头后,卫风长剑出鞘,大喝一声,冲上前去。
秋叶直起身子,望着他飘逸而去的身影,一颗心刚刚被安抚下来,此时又开始变得焦虑不安起来。
对方那四匹马按兵不动,而是由身后的小兵先冲了过来。
在藏刀门的传位仪式上,卫风曾目睹东方无影以一敌四,像这种敌众我寡的对决,最明智的选择便是“避其强攻其弱”。若想让这种选择奏效,唯一的要求就是要速战速决,否则就会深陷其中,待精力耗尽,就只剩缴械投降了。
卫风却选择剑走偏锋,招招看似务实,实则佯装迎敌,突然抓着一个空隙一个侧身,踩着一小兵后背高高跃起,手中长剑直逼秋渐霜而去。
楼心月扬起铁扇,大叫一声:“大哥,小心!”
秋渐霜却临危不惧,右手向旁一伸,早有手下将点钢枪稳稳地扔了过来。
趁着接枪之际,秋渐霜还不忘开口赞上一句:“好一招‘擒贼先擒王’,小儿拿命来!”说罢挺枪飞身迎了上去。
另外三人可不想他拿了全功,见他飞身叫阵,纷纷喊道:
“大哥,二弟助你一臂之力!”
“大哥,三弟也助你一臂之力!”
“大哥,小妹也助你一臂之力!”
接着便一起亮出兵器,飞身杀了过去。
秋渐霜的枪法虽然刚猛,然在卫风的长剑面前,一时半会儿也讨不着便宜。
眼见四位头领冲了出来,山寨的弟子们纷纷退到攻击圈外。那二先生可是出了名的残酷无情,杀急眼他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他们可不想枉死在他的铁扇下。这话没说完,就有两人因躲闪不及,胸口中了他的钢针,当场便口吐黑血而死。
卫风看出这些小兵的心思,便任由他们抽身出列,专心迎战他们的四大头领。
这四大头领各打各的算盘,人人都想手刃对方,出手甚至都不顾及同伙的安危,这反倒给了卫风从中周旋的余地。
那“假道士”念荡子可能是平日里纵欲过度,三十几个回合下来全身便开始冒虚汗,一柄霜锋剑早已出鞘,此刻耍得更是有气无力,这好不容易抬腿躲开了横飞而来的钢针,左肩却被卫风狠狠地挑了一剑。
何见欢趁机举起双刀冲着卫风背心砍去,卫风但觉一阵冷风向后背袭来,当即斜身躲开。
可怜那念荡子还未反应过来,两把明晃晃的尖刀已近在咫尺。他身心交瘁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口往下落,顷刻间脸上便多出两道伤口,接着就是放声哀嚎。
何见欢这两刀来势十分凶猛,其中一刀直接砍断了念荡子的鼻梁,另外一刀从右眼眉拉到左眼角,鲜血不停流进眼睑,且刀口过处皆无完肤,左眼球则直接爆裂,痛得他捂也不是不捂也不是。
何见欢看着他满脸血肉淋漓,原本一张惊悚的脸更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当即扔了手中的双刀,惊慌失措道:“三哥,我……我不是有意的!”
这时一枚钢针从身后穿心而过,何见欢但觉胸口气血上涌,忍不住狂吐一口黑血,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随后一阵风过,吹起片片尘土。
不待那尘埃落定,何见欢便停止了呼吸。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
“妇人心”何见欢自认心狠手辣,辛辛苦苦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死在了昨晚还与她同床共枕缠绵悱恻的男人手里。
那念荡子疼痛难忍,站在原地发了疯似地打转,一不小心身子向后仰了过去,却在后脑勺着地时,正巧磕到一块又尖又硬的石头上,就此送了命。
真是应了那句俗语,“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山寨的弟子早知几位头领面和心不和,却没想到他们竟会光天化日之下互相戕害,各个看得是触目惊心,开始担心自己小命有失。
眼见四个头领已折去俩,秋渐霜与楼心月这才想到联手,不约而同地合二为一,一个长枪扫尾一个铁扇攻先,将卫风牢牢地圈在中间。
卫风长剑急挥,前撩后拨自成一体。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铁扇当真配上长枪,既然让对方的威力大增。他即便是使出八分功力,也难逃二人的疯狂狙击,不禁心头一凉:看来这是要丧命于此了。一个不留神儿,左臂被铁扇击中,当即被剌出两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开始不停往外涌。
原来那铁扇大骨的边缘做成了齿状,各个齿口锋利无比。
卫风殊死一搏,趁着身后长枪回手之际,手中长剑直刺楼心月喉咙。
楼心月当即转攻为守,打开铁扇挡在面前,脚底展开轻功,整个身子快速向后飘去。
卫风接踵而至,长剑直逼而来。
待身后长枪回袭,卫风无暇顾及,性命危在旦夕。好在他轻功略胜一筹,还有夹缝求生的机会。
这边正斗的你死我活,不远处却出现了一白衣男子。
只见他右手拿着一柄长剑,剑鞘是由竹片制成,左手牵着一匹瘦马。马背上坐着一绝色女子,楚腰蛴领,柔若无骨,冰清玉洁。
那瘦马也不需主人在前面引路,而是任由它自己顺着路径直往前走。
白衣男子款款而行,口中浅唱着“曲状元”马致远的经典小令《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唉……”
白衣男子的语调低徊婉转,道尽了曲中凄苦愁楚之情,结尾处的一声轻叹,更是令人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