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离了谪仙楼后,为了防止引人注意,在回去的路上,便一直蒙着面,并给张迁带上了头套,直至藏刀门的祠堂,见到了新任门主李一山,这才摘了面巾。
在藏刀门的祠堂内供奉着李氏四代先辈,此时李一山正身着素衣非常虔诚地跪在那里。因为按照家规,在正式继任门主之前,他要在这里跪拜七七四十九天。
得到李一山的允许后,小刀便把张迁带到东厢问话。在询问过程中,张迁非常配合。毕竟他张迁能有今天,全靠藏刀门的扶持。
过了不到一刻钟,小刀就带着张迁的口供,重回祠堂复命了。
“谪仙楼里发生的一切,张老板都说清楚了?”
“一五一十,都说清楚了。”
随后,小刀便将供词的内容完完整整地口述了一遍。
李一山听罢,问道:“签过字,画过押了?”
“嗯。”
“那……既然有供词在,人就不用留了。”
“是,门主。”
“你拿着这些供词,一会儿就动身,赶往明断山请申老先生。”
“门主,仅凭这些供词,是无法确认……”
“小刀,放心吧!”李一山打断道,“待撕掉他们的面具后,我会及时告知于你的。”
小刀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对了,门主,申老先生已隐居多年,倘若他不肯出山,那该怎么办?”
“什么隐居?不过是打着隐居的幌子,从而躲过世人的眼光,偷偷沉迷酒色放纵自己罢了。十年了,百两黄金也该挥霍完了。”
“小刀明白了。”
“申老先生上了年纪,身体是首要问题,一定要照顾周到,行程不易太赶。”
“是,门主。”
“此事你亲自去办,这是四大刀王的调令,由他们从旁协助,你会轻松许多。”李一山说着便将一枚竹简交给了小刀。
小刀望着手里的调令,一脸担忧道:“门主,四大刀王都调离了,白云城怎么办?”
“你是担心三大家族会卷土重来?放心吧!有我在,他们翻不了天。”
“门主说得是,小刀多虑了。”
“小刀,我问你,你可知,如何调动小拓?”
“门主说的,可是右护卫,‘冷血鬼刀’小拓?”
“是他。”
“对于右护卫,师父一向是暗中调动。至于他的调动方式,除了……除了师父本人,恐怕无人知晓。”
在藏刀门中,每个人的调令都是不同的。其实早在一个月前,李文唐便把这些调令交到了李一山的手中。只是在这些调令当中,唯独不见“右护卫”小拓的调令。
“原来如此……这供词的执笔者,是何人?”
“甄伯的小跟班儿,樊秋暝。”
“此人也别留了。”
“门主,他可是甄伯的……”
“正因为他是甄伯的外甥!”李一山压着嗓子厉声道。
小刀低下头,一言不发。
随后,李一山平了怒气,向小刀摆了摆手,自言自语道:“你说他,做谁的外甥不好,偏偏做甄伯的外甥。”
小刀见势,立马退了下去。
……
第二天一早,卫风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桌旁,身上还披着一件外衣,想必是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宿,此时他对面已无秋叶,而昨晚的那本书却依旧躺在桌子上,只是纸张看上去没有那么陈旧。
卫风站起身将书揣入怀中,向院子里看了一眼,却不见秋叶身影,随后走进内室一瞧,原来她躺在了床上。见她睡得正香,忍不住想多看两眼,悄悄地走了过去,坐在了床沿儿上。
之前在山庄时,卫风也曾见过秋叶。只因二人皆为奴仆,便没怎么在意过她。只是隐约记得那时的她,小脸儿绯红肌肤娇嫩,身披天青色的翠水薄烟纱,倒比现在模样美上千倍万倍。
秋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用右手肘支着身子,左手揉了揉眼睛,朦朦胧胧道:“你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看?”
卫风这不光偷看人家,还被逮个现行儿,心里难为情,脸上顿时泛起红晕,站起身支支吾吾道:“我没有,没有……我,我也是刚睁开眼,没见着你,就找过来瞧瞧……”
秋叶道:“没看就没看,你遮遮掩掩干嘛?就算你看人家了,人家脸上又不会少块儿肉!”坐起身子靠在床头,拍了拍床沿儿,示意他坐过来。昨晚一直熬到丑时,她实在太疲惫了,嗓音都有些沙哑,暂时还不想起床。待他坐过来之后,又道:“昨晚把书还给东方前辈后,我便想过凭借记忆,把书里面的东西重新记录下来,可我担心时间久了,记忆难免会出现遗漏,就连夜把它默写出来了,书的名字还没有,想等着你来取。”
卫风听她提起那本书,便从怀中取了出来递给了她。
秋叶接过书却不打开,反而又交还到他手里,道:“你打开看看吧!除了封面缺了个‘刀’字,里面的内容可是一字不差。”
卫风半信半疑打开一看,只见字字运笔圆润娟秀,挺拔整齐,整篇行气自然贯串,错落有致,宛如串串珍珠项链,神采飞扬,大为惊讶道:“原来你不仅识字认字,还写得一手如此漂亮的楷体小字,比大公子写得还要出彩!”
李书墨的文笔成名甚早,十三岁时便名扬天下,在江湖上素来有着“小钟繇”的美誉。
秋叶第一次被男人大赞写字功底,心头一热,娇羞道:“你不看看里面记载的武功,你在意人家字迹干嘛?”
卫风轻轻将书合上,再一次交到她的手里,道:“此次我二人奉命易容前来,这得了宝书是要上交山庄的,可不能起了贪心坏了规矩。”
秋叶好奇道:“这里面可是江湖上最厉害的刀法,即便不据为己有,难道一睹为快你也不想吗?”
卫风淡淡一笑,道:“江湖中人,德在先,艺在后。我卫风行走江湖,自有庄主教我的剑法可依,至于那些不属于我的,就算再神乎其神,我也懒得去理会。”
“你做人倒是挺有原则的!”秋叶由衷地称赞了他一句,转而眼角便生出一抹愁意,轻声细语道,“不过我实话告诉你,这副本要么放在你这里,要么拿去烧了。藏刀门这次丑态百出,多半是因为这本书。如今庄主还在闭关,我可不能把书带回去祸害山庄。”
卫风心里清楚,秋叶所说不无道理。历来江湖上那些名扬天下的武功秘籍就像瘟疫一样,去到哪里就会把灾难带到哪里,即便这样,还是会有无数的人,为了扬名立万而趋之如骛。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就拿藏刀门这次传位仪式来说,又有几个是真心前去贺喜的,包括蚩焰堡、卓刀帮在内,哪个不是听着传言想一探究竟,这才派人前往,回去后好暗中琢磨。
江湖传言这《刀》记载着旷世刀法,不知有多少人穷尽毕生精力,终究都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它的副本此时就在面前,命运有些时候就是喜欢捉弄人。
想到这里,卫风不禁在心中发出一阵苦笑,淡然道:“书是你默写出来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见卫风依旧不为所动,秋叶干脆把书直接塞到他怀里,语气都开始有些急切起来,央求道:“这书既然是我默写出来的,那就是属于我的,我既然送了你,你就暂且收下,你就当……就当欠我个人情,以后我若遇着难处找你搭救,你也有个理由出手相救不是?”
她都这样说了,卫风虽有顾虑,可却之不恭,道:“那这书就放在我这里,暂时由我替你保管着。你什么时候想要回去,随时向我开口。”
秋叶浅浅一笑,道:“那咱就说定了,回去之后夫人问起,你可得与我一道儿隐瞒。”
其实早在春风阁的时候,秋叶就知道这《刀》是个“烫手山芋”。在藏刀门的传位仪式上,东方无影从不渡大师手里夺了书,并凭借绝世无双的轻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原本可以拿着这套说辞回去复命,也就用不着自寻烦恼去借书了。
但是她做不到,因为她心里清楚,夫人知道她的能耐。可她更清楚自己的处境,如果有卫风一起承担,那她便不再害怕。把书交给卫风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只要他能够练成书中的绝世刀法,那就完全有能力保护她了,她这是等于把余生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卫风见她眉开眼笑,自己也跟着喜悦,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
秋叶忽然举起右手,若有所思道:“你的身上藏着书,我的脑子里藏着字,咱俩现在算不算是拴在同一根绳儿上的两只蚂蚱?”心里却在默念着:卫大哥,我对不起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将来能够救我命的,也只有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