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在城南的不见巷,三月兮内依然亮着光,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一黑衣男子坐在驾车位上,双眼时不时向大门处瞅去。
突然屋子里传来一阵惨叫:“啊!疼!疼!疼!”黑衣男子立即跃下马车,正准备破门而入,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蹲在地上开始发了疯似地挠头。
这黑衣男子便是“白虎掌”月乌,明月楼的四大护法之一,而屋子里发出惨叫的,则是他的师妹“玄武刀”月燕。
伴随着双腿上的一阵剧痛,月燕直接从昏迷中惊坐起来,一睁眼见一男子正在帮她接骨,当即愣了神儿:这不是那晚在春风阁遇见的男子吗?怎么是他?难道是他救了我?
原来白天在台下接住她的,正是这三月兮的主人,卫风。
卫风微微一笑,道:“姑娘,你醒啦?”
待他绑好支架后,月燕试着动了一下双腿,居然一点儿都不疼了,弱弱地问了句:“这是哪里?”
卫风替她在背后加了一个靠枕,坐在了床边,道:“这里是三月兮……我与夫人开的面粉铺子。”
月燕吟道:“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三月兮,这名字不错!”
卫风心想:这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思吟诗!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递了过去,道:“这是金疮药,你身上虽然大小伤口比较多,也只是后背和胸口各有两处重伤,抹上金疮药包扎好后,修养个三五月也就没事了。你的双腿也只是脱臼而已,我已经给你接上了,不出一个月便可痊愈,还好那李文唐只是用刀背斩断你的腿,如果是用刀口的话,那姑娘这辈子恐怕都得瘸着走路了。”
月燕却不接药瓶,而是问道:“你为何救我?”
卫风不搭她话,自顾自地劝道:“这金疮药很不错,你先试着涂一下,不方便之处,我可以帮你。”轻轻抖了一下手臂,示意她先涂了药再说。
月燕的性子一向直来直去,一看自己问题被岔开,心里顿时恼怒起来,双眼紧紧盯着他的脸看,半晌后这才冷冷道:“你不说救我原因,我便不接受你的好,而且这就把腿废掉,我说到做到!”说罢便要去拆腿上的支架。
卫风看她样子不像是在说笑,赶紧拦住她,客客气气道:“好,好,好,我说,我说,”并随口抱怨了一句,“没看出来,你心倒是挺狠的。”
月燕却不跟他客气,不依不饶道:“这算哪门子理由?这腿留之何用?”说罢直接抬手向双腿捶去。
卫风被她这么一整,一句废话不敢多说,直截了当道:“今日藏刀门门口多亏姑娘,我夫妻二人这才得以进入参加仪式。”
月燕这才收手,继续盯着他,道:“本姑娘出手伤你在先,今天施以援手,那也只是将功补过。可你出手救我,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卫风听罢心口一荡,侧过身子,责问道:“你一姑娘家的,如此口无遮拦,也不嫌害臊?”心想:这该害臊的人看不出半点害臊,不该害臊的人却被羞得忸怩不安,这世间的情爱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拿来!”月燕夺过他手里的药瓶,扬起嘴角道,“我早就害臊过了,其实第一次见面时,我便喜欢上你啦!”说完便一把扯开胸口衣服。
卫风赶紧起身背对着她,大叫一声:“哇!你要干嘛?”
月燕“咯咯”一笑,道:“瞧把你吓的!你不用觉着我放荡,这也就是在你面前,若是换做别人,眼珠子早没了!”
卫风实在没想到,她竟这般难缠,有气无力道:“你到底想干嘛?”
月燕道:“我没想干嘛,我只是想说,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她边说边忍着痛,将药瓶里的药往胸前伤口上倒去。
卫风定了定神儿,冷冷道:“小丫头,竟胡说!”
“我没胡说!”月燕抢道,“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就凭你那晚的表现,按照楼主的吩咐,我是不能留活口的。”
卫风冷笑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月燕却激动道:“我手下是留了情的!但我怕你记不住我,这才又补了两刀。”
卫风沉默不语。
月燕也冷静下来,盯着手里的药瓶喃喃自语起来:“你今日又舍身救我,那……在我心中,我对你的喜欢,便又多了几分。”
卫风感慨道:“这样说来,我们那晚,就不应该见面。”
月燕仰起头,纠正道:“我倒不觉着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安排好的。”说完之后却不知为何,竟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拍着床道,“好了!我已经弄好转过身去了,你现在可以转过来,帮我把背后的伤口上药了!”
卫风心有余悸道:“你可别骗我!”
月燕道:“我有没有骗你,你闭上眼走过来,摸一下不就知道了?”
卫风听她声音,像是转了过去,这才放心转过身,看到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张玉背。
这玉背不仅晶莹剔透白如玉脂,看上去更是光滑细嫩,十分性感迷人。
原来月燕在转过身之后,直接把上衣退到了腰部,将整个玉背都露在了外面。
月燕知道他转了身,也知道他正盯着她的后背发愣,却也不吱声,只是在心中窃喜,片刻后这才娇声道:“你,看够了没?”
听着她问话,卫风这才回过神儿来,拿起床上的药瓶,开始替她涂药,缓缓而道:“有些话我也不知如何说,不过我还是由衷希望,今天包括那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姑娘出了门还是全忘的好!”
月燕却不理会他的话,问道:“你一定好奇,我年纪轻轻,为何懂得这些?我说的,对不对?”
卫风知道她所言何指,苦笑道:“我为何好奇?姑娘可机灵着呢!”
月燕一本正经道:“我八岁开始练习刀法,从此便习惯了孤独,这人世间的诸多道理,我都比其他人明白得早,清楚得多。”
卫风接着劝道:“既然姑娘都明白,那出了门就忘了吧!”
他如此啰里啰嗦,月燕听着就来气,双手撑着大腿上,感觉头皮都快炸了。
卫风却全然不知晓这些,悠然自得道:“好了,药已经涂好了,我这就帮姑娘把衣服拉好!”
月燕不等他出手,自己便把衣服搂到肩头,胡乱整理了一番,冷冷道:“你这人真无趣!”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卫风赶紧将她摁回原地,劝阻道:“你重伤在身,是走不了路的。”
月燕用力将他推开,对着门外喊道:“二师兄,你出来!我想回客栈!”
卫风微微一笑,道:“原来他是你二师兄,要不我送送你吧?”
月燕盯着他的脸,冷冷道:“知道他是我二师兄,你笑什么?”
卫风答不上来,只好低下头,一言不发。
见他这副模样,月燕竟然感觉鼻子一酸,接着眼泪便开始在眼圈打转,她真想伸出手去打他,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可这手都抬到半空了,却又放了下来,柔声道:“送就不用了!你也不用感到内疚,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月乌听见小师妹叫他,赶紧推门而入,拿上小师妹的佩刀,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了马车里。
卫风跟在后面,来到大门外。
月乌坐上驾车位正准备出发,月燕却说了句“等会儿”,并掀起布幔向卫风招了招手,待他走近后,问道:“除了那位苏姐姐,你可还喜欢别的姑娘?”她能有如此温柔端庄的一面,实在是罕见至极。
此时正好有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
卫风哪里瞅见这些,正低着头支支吾吾道:“我……我……”这人的情感真是一件怪事,经月燕这么一问,此刻他心里竟然在想着秋叶,担心一个人应该算不得喜欢,可若不是喜欢为何会如此担心她?
月燕见他表情时而忧时而喜,心头不禁觉得有些沮丧,这感觉也只是灵光一现,转而便愁云散去,浅浅一笑,道:“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心中已有答案了。”随后放下布幔,马车缓缓前行。
卫风目送马车离开,不一会儿车里传来一声:“我虽还不知你叫什么,可我对你的心意已决,今生今世不会再变!你若是哪天想我了,大可来明月楼找我。”
月燕这番话,卫风全当耳旁风,待马车走远,他便忘掉了。
可月乌听罢,却是阵阵心痛。
适才三月兮内的谈话,月乌也通通都听在了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