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歌声远,琴声长,草原上春意暖——”
“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瑶儿?”
陆云卿又试着再唤了一次,可君瑶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在安静的丞相府门前,坚持着唱完了这首曲子。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这首曲子,是乌桓部落上最为有名的一首曲子,大到威武雄壮的草原汉子,下到放牛的小牧童,都能张口唱出这首凄凉的小调。
今晚的君瑶,站在这狂风暴雨中,不知为什么,就突然想起来了在草原的时候,展焕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会时常哼起的这首曲子。
然后突然的,就觉得好难过……好苦涩……
陆云卿沉默着,在看到君瑶抬腕拭泪的动作后,方才出声问道:
“瑶儿可是想回草原了么?”
是因为在他这里受了委屈,觉得上京的生活,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所以,才想回去了吗?
“是啊——”然而君瑶却并没有否决陆云卿的说法,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用带着哭腔和哽咽的语气道:
“在草原上的那会儿,不懂得珍惜。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真的是很快乐。毕竟那里有展焕,有弥弥,还有草原上的大家,淳朴的牧民。我们在那里的时候,好歹还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有温暖的朋友。可是到了这里,却只有无尽风雨,举目无亲、备受排挤……”
君瑶的眸中有泪水积蓄:
“甚至只是简单的为了活着,都要在如此风雨悲凉的夜晚,跪在这冰冷的雨地中。公子你心里……难道就不难过吗?不后悔么?”
那厢在树下躲雨的老人,在听到两人的这番谈话时,原本铁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亮光。
只是距离遥远,君瑶和陆云卿两人,并没有发现异样。
面对君瑶挖心挖肺的质问,说陆云卿的心里没有愧疚和别的感触,其实是骗人的。
可是即使知道那个时候的美好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又能怎么样?
“江水长……秋草黄……”陆云卿抿唇苦笑着,一双狭长凤眸中的凄哀,并不比君瑶淡下去多少,“瑶儿,那里的一切是很值得人留恋。可是你想过没有,那些……终归只是假象。”
陆云卿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眼角的余光是瞥向那个树下的老人的,可说话的时候,却是看着君瑶:
“你我都是中原人,那乌桓草原,却是蒙古人。他们对中原虎视眈眈,在目前维持的和平中,或许咱们留在那里,还能待上一段安稳的时光。可是等战起之后呢?”
陆云卿语重心长:
“我中原和乌桓之间,必有一战,非你死我活,决不能化解。到了那时,就没有你喜欢的纯净草原,剩下的……就只有杀戮了。”
君瑶在听见陆云卿的此番话语时,心中忍不住的咯噔一下,重重颤抖。
其实,这个道理她也明白。
只是当她亲耳从陆云卿的口中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约约的也能看见这场大战开
启后的模样。
那一定是腥风血雨,尸横遍野,一片凄惨的景象。
君瑶在颤抖过后,用近乎哀求的声音道:
“难道这一切,就没有什么可以和平解决的法子吗?”
她不想事情变成那样。
草原上有展焕、有弥弥、有坦格木、有大巫、巫医等等等等她珍视的朋友。
如果中原和乌桓真的有一天开战了,那么首先被波及到的,肯定就是她的这些朋友。
而她隶属于陆云卿麾下,那就是中原人,完全站在了与展焕他们敌对的一方。
这一点,是让君瑶有些无法接受的。
“方法,是有的。”然而让君瑶有些意外的是,陆云卿并没有完全否决和平解决的可能,“方法肯定有,但是一旦很多计划运转起来,伤亡肯定不会为零。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尽量在减轻南楚皇朝的损失前提下,永远的解决这场战争。”
乌桓人想要的,无非就是南方这片丰美的疆土。
他们或许已经厌倦了水草丰美,牛羊遍地的生活,他们想要的是南方富饶的土壤,想要的南方温暖的太阳。
这些……他们觉得,孱弱的南方人,究竟凭什么能够如此简单的就拥有这一切?
对于这些资源的贪念,就导致了乌桓人南下的一种执念。
或者可以说是,所有的蒙古族人们心里,始终埋藏着的一种夙愿。
君瑶很好的抓住了问题的根源。
她含泪看向陆云卿道:
“莫非,公子你有对策?”
“是。”
陆云卿异常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们在草原上生活了这么多年,可以说现在中原上最了解草原人的,便只有我们了。”
君瑶摇头道:“可你怎么忍心对付他们,他们曾经都是我们的朋友啊……”
陆云卿垂下了眸子,虽然语言显得阴狠,但是却没有任何的逻辑问题。
“可是我们分属于不同的国度,从一开始,就没办法做朋友。”
咯噔一声,君瑶只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些期盼,也随着陆云卿这些近乎于冰冷无情的话语,而彻底落了空。
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在历史课上看到的那些对陆云卿的记载。
她记得很清楚,乌桓部落的首领可汗,是被陆云卿设计杀死的。
陆云卿也因为平定了北患的缘故,而一举登基为相。
也就是说,乌桓部落的反叛,就是陆云卿人生中一块最大的跳板。
如果不是因为乌桓部落的缘故,陆云卿这辈子,恐怕还不会那么容易的就当上丞相。
“公子你……当真能做到果决不放过?”
“嗯,当真。乱世之中,有所能而有所不能。瑶儿,你不能妇人之仁。”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能对我如此苛刻和狠心了……”君瑶有些苦笑着往后迈了一步。
她没有再看陆云卿,而是再一次哼起了那只小调:
“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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