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原来他都知道

像是如此昏庸，任用小人的南楚皇帝，为什么还要去拼了性命的扶持他？

在宁致远的心中，就算要让他忠于一个皇朝，也是要看人的。

叔父是三朝元老，之所以明知道小皇帝昏庸，却也竭力扶持，是因为他是挂念着与小皇帝的父亲、祖父的生死交情，想要报答的是父辈当年的知遇之恩。

可是宁致远却不是啊。

他没有叔父那么高洁的人品，更没有要为一个昏庸的皇朝献上毕生精力的觉悟。

所以，他逃了。

虽然他明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有辱读书人的风骨，可他还是逃了。

“陆云卿，我们年事已高。未来的天下，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宁致远摇了摇头，一双苍老的眼眸中，已经再无斗志。

“就如同你今天的策论上所写，风雨飘摇的南楚皇朝，内忧外患。门阀世家霸占朝堂，一片**贪污。如果南楚再这样下去，周围的部落和藩属国，包括我们现在所处的乌桓部落在内，都会想着有朝一日，吞并和瓜分南楚。哪怕叔父能够把朝堂清理干净，重新回到以前该有的秩序，铲除四大世家。可是……一旦外敌攻来，你觉得就以南楚那些松散的士兵，能够挡得住北戎人的铁骑踏来吗？”

陆云卿闻言垂着眸，并没有开口回答宁致远的提问。

“就先不说别的，你也看到了乌桓如今的实力。他们粮草食物丰硕，马匹健壮，每个人都骁勇善战。如果乌桓攻入中原，那沿途无山川，如入一马平川之地，不出三月奔袭，就能直入京都。到了那时，南楚要如何破敌？”

宁致远不断地叹气，“我在这里一日，那乌桓可汗还不敢轻举妄动。可是我与他四年之约一到，谁知道他会如何。”

陆云卿听到这里的时候，倏然震惊的抬起了头：

“原来，夫子您也看出来了这位可汗的与众不同。”

宁致远闻言一声嗤笑：

“老生好歹也是叔父亲手教导出来的学生，这任的乌桓可汗，声望比之以前的任何一任可汗都要庞大。他兴汉化，冒着得罪贵族的风险，让不爱学习的乌桓贵胄们花时间学兵法，学中原文化，还不就是为了他的狼子野心。”

陆云卿已经满脸的愕然，“可您既然明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

宁致远好笑道：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他安排人专门打探好了我的脚程，在我路过草原边上的村落时，刻意派人假意刺杀我。然后他再跳出来救我，让我欠他人情，不得不留在部落里给他教书。其目的，还不是为了拉拢我。想有朝一日他和南楚开战，既可以用我做筹码，也可以收归我成为他旗下的谋士，真可谓是一举双全的好计策。”

陆云卿这回，是真的震惊了。

他一直以为，这位性情孤傲，没有把任何人给放在眼中的宁夫子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才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从头到尾都不那么尊敬，甚至……还想办法用了策论这种拙劣的手法来提醒他。

陆云卿又怎会料到，原来这位智慧的前辈，一直什么都知道。

“那……夫子你也一定知道，如果你不愿意为他做事的话，乌桓人最后，是绝对不会……”

“我知道。”宁致远的神色平淡，“他们是绝对不会让我活着走出这个草原的。”

可是他明知道这些，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这一次，陆云卿的心中才被彻底的震撼。

他不由得用了全新的目光，来审视这个古板的老前辈。

他自以为自己聪明，能够看破一切。

殊不知宁致远在看破了一切的情况下，却还是愿意留在这里。

陆云卿的声线已经有些颤抖，觉得有什么苦涩的滋味，堵塞了他的喉咙：

“所以，夫子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吗？”

宁致远明知必死，却还是打算留下。

因为他即使嘴上把南楚说的再怎么不堪，骂的再怎么难听，他在骨子里，也依然是一个南楚人。

他选择留在这里，完全是为了让乌桓可汗放下戒心。

起码在他还能稳住乌桓可汗的这几年，还可以为南楚争取一线喘息的生机。

否则的话，即使宁戚再有如何的不世之材，南楚也终究难以逃脱灭亡的惨况。

陆云卿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捏紧了袖下的拳。他白皙的额头上青筋暴起：

“夫子……最多还能再撑几年？”

宁致远闻言郑重答道：

“七年。我顶多保证七年之内，乌桓绝不会向南楚发兵。”

七年……么。

陆云卿长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七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陆云卿，老生可以相信你吗？”

宁致远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那张被岁月打磨出无尽风霜的脸上，有着宁家人独有的锐气锋芒。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总是觉得格外的亲切。

可能因为，在这全是异族人的他乡，能够遇到同为中原人的他，有着难以言明的熟悉和信任吧。

或许，也可能是因为知道他是沈芷鸢的孩子，所以才会跟他如此畅快酣谈，没有一丝的保留。

“你可能是老夫在死前，能够见到的最后一个清醒的中原人。赫连世新他们都会完蛋的，赫连家已经得意不了多久了。”

他在上午见到陆云卿的时候，已经把所有关于陆云卿的事情，都给不动声色的打听了一遍。

至于陆云卿除掉刘武的计谋，他在想明白之后，也不由得深感震惊。

这个少年是个读书人，年纪轻轻，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偏偏手段果决。该下手的时候便下手，该阴狠的时候便无情，毫无拖泥带水的痕迹。

乱世之中，从不缺浩然正气之人。可陆云卿是个例外。

从他与自己的谈话中，宁致远能够感受到此子的雄心壮志，能够感受他的原则，能够感受他的触动和良知。

只要不是杀人狂魔，只要日后能够维持着本心，不被**的洪流吞噬，那么想要开拓乱世，平定天下，就必当要有陆云卿这样的枭雄来完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