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阮归和甄诚，看到了坐在预审席上的阮归和甄诚，他的眼睛几乎凸出了眼眶，那是一千一万个不相信，不过瞬间他又恢复了常态，一下子像苦修冥想的顿悟一般，脸上浮现着兴奋的笑容，然后他毫无征兆地开始大笑、哈哈大笑，开始狂笑，声音怪异的像夜枭，笑得猛咳起来，边咳边笑，笑得眼睛流出来了。

阮归和甄诚也在笑，两个人像开了个玩笑，揭开了玩笑的谜底一般，都笑得不可自制。

这一对猫鼠终于又见面了，看着监视器的一群警察，被莫海的异常表现看诧异了，只有韩局很正常，他淡淡地道了句：“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有阮归在，不光会刺激嫌疑人，咱们也不例外。”

这句话颇有深意，在预审们听来很难懂，不过小眉似乎能懂，因为从一开始，这个专案组给所有人的刺激都不小。这没有最刺激，只有更刺激。

屏幕上的莫海突然间敛起笑容，点点头道：“我还应该谢谢你们。”

“不客气，你一定没想到我会来吧？”阮归直接问，平和得连他也不相信。

“没想到，还以为又是哪个预审来打嘴官司，真没有意思啊，单独关押着。”莫海笑道。

“现在条件好了，你又嫌太寂寞了，人的欲求很难满足啊。要我说这里就不错，吃喝拉撒全由国家管了，养老送终全由政府办了，比在外打拼苦逼强多了，一辈子连房子也买不起。”阮归道，痞痞地道。

“好了，不说废话了。”甄诚在一旁冷冷地打断道，“莫海，你已经清楚了你的处境了，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选择权在你手里，你的小命也在你手里，只要你告诉我们，你们这次出货，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莫海抬头看了甄诚一眼，眼里却是笑意。

“我们有一个任务，让我们劝你出卖一下同伙，再出卖一下自己。”阮归无辜的眼神道，听得莫海直皱眉头，这是真话，不料真话之后有更真的话在等着，阮归补充道：“不过这个任务我没准备完成。”

“为什么？”莫海的残存兴趣被撩起了。

“因为海哥你呀，不但是个聪明绝顶的坏蛋，而且还是一个很有理想和追求的罪犯，你要劝我投诚还行，我要能劝您倒戈，没门。”阮归道，轻飘飘地给了一句恭维。

不管怎么说，这句话很顺耳，莫海笑着问：“你在耍心眼，想套我的话？”

“还用套吗？几百公斤ghb放在那儿，还有百八十杆伯莱塔，没事都能关你两年查查，何况海哥您老人家那么多案底，这拨悍匪，可都是您培养出来的。”阮归道，一针见血，意指海哥你算是玩完了。

“我说我没有干，你相信吗？”

……

南桑听到门口有脚步响，说话声渐渐的大了些，就动了下手臂。

木流岚先探进头来，看她醒了，小声的说：“桑姐，你的表姐来看你了。我说你午睡呢，她们就在外面等着。”

南桑这才意识到，在外面说话的是她们。自己才刚想到她们，这就来了。

她说了句快请她们进来呀，先进来的却是护士，紧随其后的才是她的表姐。

“桑桑，看看谁来看你了。”楚莹笑着说。

南桑看着站在她病床尾的表姐，和她有些极为相似的容貌和气质，让她们在一起时有种别样的美。

楚莹手里牵着她的大女儿步步，等护士给南桑派了药，她才让步步过来亲近南桑。

楚莹就问南桑打算什么时候出院，“我看你也好的差不多了，就别老赖在医院里了。往下天越来越冷。”她说着搓搓手。

南桑说：“好啊，家里暖和，我这就回家。”

算一算，很快深秋了。

南桑说了回家，都默默的替她收拾，连木流岚也按捺着激动，体贴的不让她觉得尴尬。

护士和医生比自家人就要直爽的多，听说她要出院，纷纷表示祝贺。

她回过头来看看从夏天住到秋天的医院，迎面而来的是没有来苏水味的轻风，空荡荡的心里竟没有什么波澜……

到家之后先要做的事，本应是从长辈起的拜见。南美琳轻描淡写的一句“用过饭回去的时候略站一站也就是了”，便将她留在南美琳的屋子一同用餐。

回房间去的路上，南桑到刘菲那里略站了站。

到了刘菲那里，刘菲在侍弄猫儿。

树下的猫窝里，都铺了崭新的棉絮。

刘菲边和她说着话，边细心的给卧在厚厚的落叶上的猫咪拂去落在头顶的叶子，温和的说桑桑，早些回去歇着。她点头说好。

刘菲又说，桑桑，听我一句，人生在世，谁能任性不任命？桑桑命好，因为生在陈家；桑桑命不好，也是因为生在陈家。是你的命，就逃不过去的。

她看了眼刘菲，正巧刘菲也在看她，对她微笑。刘菲薄薄的嘴唇，猩红色，刀刃刻出的血痕似的……都走出好远了，木流岚扶着她，手攥的紧紧的。

她皱着眉说木子你抓的我手疼。

木流岚一额头的汗，红着脸嚅嚅地说道：“桑姐，我们快走，我怕菲姨……”

她倒不觉得，轻声说：“怕什么呢。”

“小姐！”王妈在前面叫她，“小姐快些回去，有客人来了，专门来见小姐的。现在太太屋里等小姐呢。”

她怔了怔，才刚回家，倒想不到会有什么客人专程来见她。

王妈给她披上件水貂皮的长坎肩，说：“瞧瞧这坎肩儿都富裕成了什么样儿。”

“是谁来了？”她问。

都要走到南美琳的房门外了，王妈还不肯告诉她。

“进去就知道了啊。”王妈笑嘻嘻的，打起门帘。

她走进去，屋子里轻语初歇，余音尚存。见她进屋便起身的一男一女，赫然是清迈的关万夫妇。

南桑绝对没有想到，会在自己家中见到这二位。

看见南美琳笑微微的，还是四婶先过来，执了她的手，说：“南小姐，可见着您了……这一向可还好？”说着话，眼就湿了。

“好的，很好，四婶快坐。”南桑忙请她坐回去，看着关万，叫了声四叔，问过好。

关万夫妇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还是南美琳见场面冷下来，同南桑说：“关先生和太太特地挑了这个日子来的，因听说你今日出院呢。给你带了好些东西……关先生，关太太，她一个孩子，真当不得您二位这么着，快都请坐，坐着说话。”

关万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