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柳之霖?我叫濑凌琦玖,你别看我小,其实我懂很多。我是你主人,但我会给你足够的尊严,所以我以后喊你柳叔叔,行吗?'
'您……您今年多大?'
'妈妈没告诉柳叔吗?以后柳叔也要教我学中文哦!'
'叔叔吗?谢谢……你。'
男人收回思绪,蹲下来牵住孩子的手,声音几乎在颤抖:“琦玖,别这样对叔叔,你这么聪明还不知道吗,叔叔不可能抛弃你,不可能欺负你,除非你不需要叔叔了,懂吗?以后我们就在这生活,你说你不想去圣恩城读书,我就偷偷把你带到这来了,老爷他不知道,我听你的话没告诉他,别再想了琦玖,现在谁也不能伤害到你,你再也不用看见香夫人和小莱还有你父亲了。”
少年怀疑地盯着男人,男人咧嘴一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别哭啦,你这精贵精贵的眼泪哟,却老被叔叔看到,真丑!”
“柳叔,我以后就叫顾晨。”
“好啊,我给你办个人资料,这样也好逃过你爸的眼睛,我喊你琦玖就好,习惯了。”说罢,柳叔背起顾晨就去看早已经谈好的房子了。
*
果然是拎包入户,当天晚上就吃到了房东办的庆宴,房东奶奶最后看了这间房子一眼,恋恋不舍地卖给了柳之霖。
两人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直到太阳晒屁股了才纷纷从各自房间的床上爬起来。
柳之霖嘴里一直抱怨着房子这不好那不好,要不是着急落脚,定会去买新房子,结果他自己连个早饭都弄不熟。看着惨不忍睹的菜,顾晨小心翼翼嚼了一口,几乎晕厥过去。
中午,柳之霖再次尝试做饭,以失败告终。
下午,顾晨十分给面子并且耐心的等在桌子上,睁大眼睛东张西望,他对这屋子的款式很是好奇,有的和母亲说的差不多,有的没听母亲提起过。
夕阳西下,终于,柳之霖一盘接一盘把几道热腾腾的菜一齐端了上来。
柳叔等不及解围裙,迫不及待鼓励道:“先尝这个——大葱烧海参。”
顾晨饶有兴致看着满桌的内地菜,在柳叔的呼唤下非常信任的用筷子夹了一片海参放进嘴里。
柳叔的眼睛闪闪发亮:“如何?”
顾晨艰难地咽下去:“还,还行吧。”
柳叔表示很欣慰,直接拿勺子给他舀下一道汤菜:“来来来,这个!糖醋排骨,叔叔好吧?我早就知道你喜欢吃你妈妈做的排骨汤!”
顾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实在不忍心给兴头上的柳叔泼冷水,于是喝了口冷开水,继续吃。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顾晨装不下去了,“柳……叔,这个……没熟啊,而且你看这汤,都没怎么冒烟,你炖了多久?”
柳叔清了清嗓子,直言不讳道:“我把排骨洗干净就合着所有的佐料一起放进了堡里,然后加水浸泡,加热三十分钟啊!”
顾晨也不太了解,疑惑道:“是吗?”
柳叔:“方法没错!要么是时间不够?改天换个贵点的堡?”
顾晨:“嗯,可以。”
柳叔:“咱接着尝?这都是特色菜我跟你说!”
顾晨:“啊,嗯!那……咱吃下一道,这是鸡蛋灌饼吗?”
柳叔眉开眼笑,惊喜道:“对呀对呀!看着和书上一样?你尝尝!”
顾晨:“我要柳叔和我一起尝……”
柳叔痛快夹了一个到碗里,再给顾晨夹了一个,相视一笑,同时咬了一口那饼。
柳叔:“……”
顾晨擦着眼泪坚强道:“没关系,只是把芥末放多了点,也没那么糟,毕竟柳叔是第一次下厨嘛……其实不用这么多荤菜,一点青菜和汤也就够了的呀……”
说完,顾晨笑着擦擦眼泪从桌子上跑下来,说是吃饱了要出去转一转,柳之霖拦也拦不住,嘱咐了几句别跑远了就随他出去了。
顾晨独自走在夕阳下的小路上,有许多欢乐的小孩在他身边嬉闹,他们笑得很轻快,追逐之下,顾晨被他们撞到了好几回肩膀。
小区外面是陈旧水泥路,陈旧水泥墙,低矮的平房,破旧的栅栏……原来柳叔选中的房子环境真的算是优质。
一切都是陌生的,顾晨不喜欢频频被这些小孩撞到,于是靠着水泥墙在边上慢慢走。
金色的余晖撒在前方十米远的拐角处,那儿有一群少年很显眼,十来个聚在一起,踩着高高架起的水泥板和钢材。顾晨正对着光晕,因为视野并不柔和,所以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
虽是人生地不熟,顾晨依旧没有半分惧意,因为好奇所以看,越走近看得越清。他得从拐角处经过,无论去哪个方向,总不能因为对一群看起来同龄的孩子认生而绕道退回去吧?
中间那个少年半曲着腿,很随性的坐在盖楼用的板砖上,处于同龄伙伴中央像个孩子王,只不过他的伙伴们都在嬉笑打闹,而他用一只手撑着砖面,另一只手放在胸前摩挲着一枚吊坠,凝眸在注视顾晨。
待顾晨看了他的眼睛,像石破天惊,也像冰消雪融,亦似恍然大悟,清亮,美好,跳动着顾晨自己从没有过的东西。
多想多想跑过去说一声:你好!
顾晨头一次这么热烈的向往什么,母亲走后,人也好,事也罢,较起真来度量一番,原来都是可有可无。
也就四五米的距离,顾晨抬头看着他,他也低头在看顾晨,只是显得冰冷傲慢,可这萍水相逢的傲慢在顾晨看来毫无端倪,它很好,恬静且美好。
顾晨在想,要不要试着去打个招呼?第一次给同龄人打招呼,在陌生的地方,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他,要不要呢?
最终顾晨还是没做到,因为自己的靠近引起了那个少年身后那群伙伴们的注意,他们疑惑地看着顾晨时,顾晨转念一想,收起了一切思绪,好奇也好,沉醉也罢,向往亦然……顾晨觉得自己没那么幸运,于是收了目光往右走了。
至于身后的他们,特别是他,会不会多看一眼自己,已经不重要。
对,很多东西都是转瞬即逝的,包括内心深处最敏锐的一刹那感受,不可信,顾晨无力去信这些。
对顾晨来说,正值青春年少又何如?自己许是早已没了天真无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