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蝶因自小常来顾府,顾府中上上下下也对这个小丫头熟得很了,又因着顾夫人极喜欢曦蝶,大家都唤曦蝶为小小姐。更甚有些人,都已经将曦蝶看作是未来顾家的少奶奶了。
虞家出了事的那一日,曦蝶正巧跟着顾维桢去了乡下玩耍,并不在顾府中。
二日后回了家,顾维桢便感到了家中的气氛有些不大对,但问了人,却又都说没事。
顾大人坐在饭桌上,脸上挤出了尴尬的笑容,整理了半日措辞才开口道:“维桢,曦蝶,这几日外面不太平,似是下了几日雨,那山中的匪寇便流窜了出来,你俩莫要再外出了。”
一旁的顾夫人听了,只放了手中的碗筷,撇了头捂着嘴便转身出去了。
顾维桢只觉得父亲有些奇怪,但只以为是近几日公务繁忙,便配合了顾大人乖巧的点了点头应了。
虽然每日能跟在维桢哥哥身边另曦蝶极高兴,可毕竟年龄还小着,又过了些时日,曦蝶便有些思念双亲了。
顾夫人看着眼前红了眼圈的女娃,便蹲下身子将曦蝶抱在怀中,也跟着哭了起来,曦蝶不知面前的姨姨为何也会哭的如此伤心,只道是自己不懂事惹了姨姨生气,便止了哭声,将娘亲临走时留给自己的帕子从怀里抽出,给顾夫人擦了擦泪。
顾维桢远远看着曦蝶趴在湖边的亭子里,小手中拿了些风干的点心渣子,向湖里丢着。想着曦蝶已经有好几日没同他好好讲过话了,便走上前去逗弄曦蝶,却不料小女娃依旧是兴致乏乏,并不理会顾维桢。
顾维桢心中一惊,莫不是曦蝶不喜欢自己了?这一认知在顾维桢一向平静的心湖中掀起了狂风巨浪,于是顾维桢不顾顾大人的明令禁止,硬是从后院的院墙翻了出去,直奔了街上的糖葫芦铺子,打算挽留自己在曦蝶心中最后一丝高大的形象。再言,这几日顾大人不知在忙些什么,基本不在府中,顾维桢脸上挂了笑,他翻出府定不会被父亲知晓。
挑了许久,才挑了串最大最甜的,顾维桢便忙向回跑了,想着曦蝶拿到糖葫芦时的表情,顾维桢心中便心满意足了起来,不由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转了街角,就快到顾府了。
“虞家的惨案听说了么?”一旁站着的灰衣小贩说道。
“怎么没听说。”一旁有人搭了话:“呦,那个惨呐。一家一百二十三口人,全被杀了呀。”
“听说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呢。”一旁又有人捂着嘴悄悄道,生怕被别人听到。
“可不是,那虞家夫妇最后被逼的悬梁自尽啦。可怜啊,听说那虞家似是还有一个小娃娃,眼下也不知去哪了?”
顾维桢此时已是脑中一片空白,手中的糖葫芦也脱了手掉在地上,顿时便全染上了蒙蒙的灰。他一动也动不了,似是全身的血液似是停止了流动。
“小兄弟,你的糖葫芦掉了。”一旁的人喊道,抬眼,正是刚刚第一个开口的那个灰衣小贩。
顾维桢机械的将脖子转向那个小贩,嘴唇都没有了知觉,哑声问道:“可是西街虞家?”
小贩奇怪的看了看顾维桢,眼中泛了几分鄙夷道:“可不是西街虞家么,咱们这哪里还有第二个虞家。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顾维桢脑中便哄的炸开了,虞老爷和虞夫人,死了?还有平日里虞家来来往往,那么多熟识的人,都死了?顾维桢撒开丫子便向虞府的方向去了,还没到虞府门口,浓重的血腥味道就已经是扑鼻而来了,一旁围着数百官兵已经将虞府包了起来,周围站着许多百姓在那里指指点点,顾维桢拼了命的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却正看到父亲一脸铁青的从虞府大门走出来。
“也不知是惹了什么人?”一旁的妇人提着菜篮子问着一旁的人。
“你这个老娘们,嘴上没个把门的。也不怕招来杀身之祸。”一旁的男人似是这妇人的丈夫,瞪着眼睛呵斥道。
“唉,这虞家夫妇可是好人呀,怎么会落了个如此下场,真是好人没好报啊。”一旁又有人叹道。
顾大人似是还沉浸在悲痛中,没看到站在人群中的顾维桢,而此时的顾维桢已然是知晓这几日父亲和母亲不似平常的根源了。
此事,若是曦蝶知道了。顾维桢脚下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连连摇摇头,竟是一点都不敢想象。
“唉,你是谁家的孩子,踩了人怎么不道歉啊。”一旁有人横了眉看着顾维桢惊呼道。可顾维桢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又飞一般的向顾府跑去了。
曦蝶还在园中喂着鱼,顾维桢脚下向是灌了铅一般,一步都向前迈不了。想起虞家夫妇最后与曦蝶告别的模样,顾维桢便明白了,他们已然明白自己难逃一死,便是在托孤了。想着虞夫人走时还跟顾维桢说过,一定请他照顾好曦蝶。想到这,顾维桢的心中更是痛了几分。
顾府上下对此事都是缄默其口,一点风声也没有透漏道曦蝶耳中。
“维桢哥哥,我爹爹和娘亲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曦蝶拿着竹筷将碗中的米饭来回拨弄着,有几分担忧的问道。
“他们走时说要去个极远的地方,怕是有很久才能回来呢。”顾维桢自从知道了真相后,便想着法子的哄着曦蝶高兴。
“哦。”曦蝶便垂了头,嘟着小嘴又问道:“他们是不是不想要曦蝶了。”
“怎么会。”顾维桢忙否认道:“我们曦蝶如此乖巧伶俐,是大家的掌上明珠呢。”
第二日,曦蝶又问了,顾维桢只得又照着前一日的说辞答了。
第三日,第四日...曦蝶日日都缠着顾维桢问着。
直到有一日,顾维桢发现曦蝶再也没问自己这个问题,眼中似是还有了几分痛苦和自卑,顾维桢便垂着眸心痛道:“这小丫头怕是已经知道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