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桢给宁溱指了指前面的一处铺子,便张口想说话,但又停顿了一下才说道:“听说前面那家灯做的别致,咱们去看看可好?”
宁溱看着顾维桢为难的样子,便也知顾维桢此时难在何处,便笑道:“大哥二哥都唤我阿溱。”
顾维桢听了也不由心中叹了声,这溱公主真真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出门在外,称呼便是最最难的事,若是还唤公主,便不合适,若是唤名字,便又是大不敬了。没想到宁溱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为难之处,也松了口气唤了声:“阿溱。”
宁溱听顾维桢唤了自己的名字,便欢喜了一阵子,但转念又想到自己该如何唤顾维桢,不由也犯了难,便问道:“家中都如何唤你?”
顾维桢转了脸看到宁溱正期待的看着他,眼中亮晶晶的,被这灯光照的似天上的繁星般,便也笑笑,也未说起在家中称呼,只轻声道:“阿溱若是不嫌弃,唤我维桢便好。”
两人慢慢向前走了一阵子便停在了灯铺前,卖灯的是对夫妻,女子梳了普通妇人的发式,在铺前卖灯点钱,笑的正开心,而男子便坐在女子身后,手中的竹条飞舞着,不一会便像变戏法似是变出来了个灯笼,时不时抬头看看眼前的女子,眼中溢满了笑意。
“这家铺子的灯与别家不同,别家灯上的图案是早早便画好的,而这家灯上的画可以自己画。”顾维桢细心介绍到,又挑了几个出彩的给宁溱细细讲了。
“竟能如此?”宁溱喜道,便喊了卖灯的女子,说也想挑个灯笼自己作画。
女子似也是个爽气之人,便大声笑了道:“姑娘自己挑喜欢的便好。”
宁溱挑来挑去,相中了一个六面的灯笼,胡枝做的灯架,米白色的灯纸透着澄黄色的光,打在脸上显得越加柔和。宁溱提了一旁的笔刚放在纸面上却又犯了难,不知要画些什么,歪着头思索了半天也未能拿定主意。顾维桢在一旁看到便笑了笑,左臂一揽将宁溱护在身前,又接了宁溱手中的笔,在这灯面上作起画来。
宁溱从未与顾维桢挨得如此近过,从旁人看来,顾维桢此时是将宁溱拥在怀中的,宁溱的心砰砰砰的跳的厉害,她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沉稳气息正拂着她的后颈,痒痒的,像拿了小草在身上呵痒般,竟使得她一动也不敢动了。
宁溱现下只能呆呆的看着顾维桢那拿着笔龙飞凤舞在纸上游走。不多时,一个娇俏女子便跃然纸上,女子穿着正是宁溱这一身服饰,正是出了宫门时,宁溱款款走来的模样,宁溱心中喜道,原来他是记在心中的,初见时的那份不悦便霎时灰飞烟灭了。顾维桢又将手中的灯笼微微一转,灯笼便翻了一面,提了笔书道:“有佳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
宁溱登时羞红了脸,只悄悄侧头看了看身侧站着的顾维桢,也拿了一旁的笔写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写罢,宁溱又垂了头,有些不敢看顾维桢,只觉的脸上像是火烤了般的烧,怕是要滴出血来。
顾维桢的画本就栩栩如生,翩若惊鸿,与一旁站着的宁溱一比,竟不知是人飞到了画上,还是画中走出来了人。顾维桢的字又书的是潇洒飘逸,似是有几分颜精柳骨的味道。另一侧宁溱书的几句也是行云流水,秀丽清新。这一个灯笼画下来惹得路边的人均驻足观看,拍手称赞,纷纷掏了腰包要买这铺中的灯笼。
“今日真真是托了二位的福气才能有这么好的生意,这小小灯笼不成敬意,就当做谢礼送予二位吧。”铺子中的灯笼因着宁溱二人没一会便售罄了,老板娘笑的直合不拢嘴,便冲着宁溱笑道:“姑娘能寻遇如此之人,真是姑娘之福啊。”
许是周遭围着的人太多,二人并未注意身后正有一双狭长的眼眸正静静看着他们,沉静的犹如夜晚栖息在枝头的鹰一般。
“主子。”一旁的人不知男子为何驻足于此,顺着男子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男一女被众人围在中间,很是热闹,但不知是何事。
男子缓缓抬了手,一旁的人便住了嘴。男子又向宁溱的方向细细看去,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能看的出,心中似是有些不愉悦,掩了嘴清咳了两声,便转身道:“走吧。”
顾维桢拉着宁溱从人群中退了出来,便向着河边去了。行至河边,便能看到几艘船静静泊在湖面上。
顾维桢先上了船,又将手递与宁溱,将宁溱也扶上了船。
微风拂面,但还是有些凉意,纵使宁溱穿了披风,也还是缩了缩脖子。走至船中便稍好些,船内空间并不大,但极雅致,一张不大的方桌在中间搁着,桌上摆了一盏酒壶与两盏陶杯,中间一只上了白釉的瓷瓶中插着两朵还未绽放的梅,两边放着青色的素雅的坐垫,一看就是精心备着的。打了帘子向外望去,湖中大大小小漂浮着的都是莲花灯,各色各样,让人眼花缭乱,都是城中人放入湖中的许愿灯,这每一盏灯都代表着一个希望。顾维桢也点了一盏递与宁溱,宁溱笑着接过,闭了眼默默许了愿,也将灯放入了这众多的灯中,慢慢随着水流飘远了。
顾维桢只坐在一边静静看着面前的沉静的湖泊,眼中有几分疲惫和寂寥,也不与宁溱搭话,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默了许久,才听顾维桢缓缓吐了一口气道:“阿溱可知道这河名字的由来。”
宁溱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知。她只知此河名唤相思河,恋爱中的男女都喜爱在这河边互许终生,但却真真不知这河名字的由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顾维桢将桌上的酒盏轻轻放在唇边,微酌一口,便轻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