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芬海姆学院。

半空中炸开了无数的炮弹，在半路上准备驰援林霭夜一行人的小队瞬间分散开来，甚至有不少制式机甲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贯冲而下的粒子导弹炮。

这是军人们与生俱来的第一反应。

在战争面前，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哪怕只能阻挡敌人0.1秒的时间，也要奋不顾身。

常鲲学长的“退后”声还回荡在通讯仪里，铺天盖地的轰炸骤然降临，提尔比茨号根本来不及反应，常鲲纵使有着多年在前线操纵m115风骚走位的经验，但此刻，他只身在逃生舱里，空有一身本事却只能干着急。

千钧一发之时，常鲲突然觉得自己的上方仿佛被什么笼罩了，他还没来得及抬头看，轰炸已经乍然而至，然而那道贯穿天地的光柱却并没有爆裂在提尔比茨号上方，他天旋地转般被提尔比茨号接住，再塞进机舱。

常鲲一把掀开了逃生舱的门：“库莱茵，你还好吗？”

库莱茵一反常态地没有怼回去，而是神色紧张地望着上空：“林学弟他……”

常鲲闻言抬头，这才看到方才铺天盖地一般而来的黑影，不是什么错觉，而是……入侵的那台航母。

航母的半边身子已经被炸毁，幸而避开了动力舱，是以此刻航母还能悬浮在半空中，而非坠落。而与航母庞大的身躯对比鲜明的，则是另一端如流星一般开始向下坠落的m115号机甲。

就在整个艾尔芬海姆受到袭击的瞬间，林霭夜硬生生用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将整个航母空间闪烁到了提尔比茨号的上方，挡住了来自空间站的粒子炮攻击。

怔忪只是一瞬间，常鲲和库莱茵随即就看到了更远一点的地方，接二连三炸开的粒子炮火。

“这是……末日吗？”库莱茵喃喃道。

常鲲沉默片刻，抬手将她的上半身揽入了怀里，俯身吻了吻她的头发：“就算是末日，也有我在你身边。”

沧海不过一粟，时间的长河之中，所有的人与事，都只是蝼蚁。但蝼蚁之间，毕竟能够互相温暖，互相凝视。而这一簇微小的温暖，也足以在苍渺的星空中，绽放出最明亮的光芒。

m115机舱。

涂彻晓将已经见底的针管扔到了一边，机师位上的林霭夜已经因为消耗过大而昏迷了过去。早就准备好了的医疗舱派上了用途，涂彻晓熟练地将林霭夜拖了进去。而因为两针肌肉缓释下去的原因，林霭夜比平时轻了不少，涂彻晓关上医疗舱的门，心底叹了口气。

林霭夜太拼了。

在战场上，他完全是不顾自己性命的拼命三郎，也不知道他在首都星的家庭到底是什么背景，能培养出他这样的性格来。

做好这一切，涂彻晓这才戴上了属于机师的头盔。

精神网扩散到机甲的每一寸，重新睁开眼睛的涂彻晓这才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况。

满目疮痍。

库莱茵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地传来：“林学弟，你还在吗？”

“我是涂彻晓。”越是如此紧急而慌乱的时刻，涂彻晓反而镇定了下来。她身上的血污还没有被处理掉，脸上也布满了疲惫，但一双眼却是亮得可怕，声音更是镇定：“刚才的空间闪烁透支了林霭夜的身体，我已经将他送入了医疗舱，目前没有大碍。m115此刻起，由我接手。”

许是被她的镇定感染，库莱茵深呼吸了几次，再度开口：“艾尔芬海姆学校受袭，目前状况不明。支援也联系不上，我们……恐怕还是要靠自己。”

“我这边连彩弹都打空了。”涂彻晓苦笑一声：“学姐，恐怕我支援不了你什么了。”

“目前我们对空中战局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原本以为只是学院内部混入了内奸，没想到竟然是……”常鲲的声音带了罕见的凝重：“林学弟也急需治疗，我们在医疗楼面前集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希望医疗楼那边还没有被炸毁。”

明明硝烟四起，涂彻晓却突然觉得四野俱寂。明明还在地面，她却升起了教科书中描写过的那种宇宙战的眩晕感。谁也不曾料到，好好儿的学院战会变成如今这幅惨烈的景象。在不用懂得生离死别的年纪，他们已经猝不及防地直面了生死的惨烈与残酷。

多少人躲在宿舍楼岌岌可危的防护力场里，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在艾尔芬海姆学院学习，为的不仅仅是接受教育而已，而是为了战争。

面前这样的，战争。

还有思考能力的学生已经依稀能够意识到，这种规模的袭击，极有可能是针对整个星球的。他们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学院范围内的小打小闹，。而他们身在远方的亲人……生死未卜。

还没有毕业的他们，只在录像上看过敌人的他们，第一次迎战的，就是如此惨烈的现实。

医疗楼。

不知当初的设计是出于怎样的考虑，竟然给医疗楼额外加了两层力场。医疗楼也因此得以在如此猛烈的炮火下还毅然挺立。

方才的一轮攻击中，已经有不少人受伤了，医疗楼面前忙忙碌碌地排起了长队。而熙熙攘攘的人群却在看到m115和提尔比茨号到来的时候，齐齐安静下来。

涂彻晓并不知道这一切，m115已经千疮百孔了，涂彻晓小心翼翼地操作着机甲，将医疗舱放在了地面上。早已从提尔比茨号上滑落下来的常鲲和库莱茵虽然已经全身剧痛了，但还是提前一步等在了医疗舱旁边。有同学在看到医疗舱的同时就已经开来了运输车，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一时间，没有人说一句话。

库莱茵虽说没有当面见过涂彻晓和林霭夜，但也在学校论坛上多次刷到过两个人，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少女，一身血污几乎遮掩了她的全身，原本合身的衣服松松垮垮地黏在她的身上，婴儿肥的脸颊更是整个都塌了下去，而在医疗舱中只露出了一张脸的林霭夜更是消瘦地可怕。

说实话，她在前线不是没有见过打肌肉缓释针的机师，但那是经过真正的士兵训练的、真正的军人。而林霭夜和涂彻晓，甚至才是刚刚入校不到一年的新生。而自己身为学姐，竟然也没有好好地保护到他们。

常鲲感受到了她的心绪，有意活络气氛，于是假装没有看到涂彻晓身上的血污，懒洋洋地吊着眼皮拍了涂彻晓的肩膀一下：“干的不错嘛，小丫头。”

涂彻晓大约是被琼英和林霭夜灌了一脑子关于常鲲学长有多炸天的耳音，此刻被对方这样一夸，竟然久违地找到了小学一年级被班主任发大红花的感觉，一时之间涨红了脸，半晌才道：“林霭夜和琼英都是学长的迷妹，如果知道学长夸我，他们都会吃醋的。”

常鲲说什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个反应，一个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本来还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库莱茵也没忍住，好歹从刚才的心酸中恢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