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霭夜和涂彻晓都表示不用再看黑匣子回顾一遍了，林霭夜是因为觉得要自己目睹自己被反震的一幕太丢人，而涂彻晓是害怕自己想看的话，林霭夜万一也跟着留下来，那自己之前说的谎可能就要暴露了。

要是真的暴露了，涂彻晓觉得自己简直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林霭夜了。而林霭夜自己主动提出不看的时候，她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琼英本来也想和两个人一起出去的，看什么黑匣子，直接听两个人说不是更好吗？但是眼看身着东煌军服的两个人无比和谐地直接走了出去，并没有想要等她的意思，这才顿住了脚步，老老实实地当一名吃瓜群众。不过黑匣子并不是谁都能看的，琼英灵机一动，表示自己是小队成员，必须要进一步了解自己同伴们的作战方式和手段，以便未来更好的配合，这才得以留了下来。

于是重九君和秦时坐在最前排，树星沉、陈木柏和琼英坐在后排，还有几名东煌的高官坐在中间，一起挤在房间里开始看黑匣子的这段录像。

本来重九君和秦时是不打算看的，对于他们来说，知道结果就可以了，只是陈木柏竟然越级上报，请求他们一定要留下来，哪怕是快进，也一定要看完整个过程。

……

“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天啊。”涂彻晓坐在指挥楼外的台阶上，望着面前开阔的军区场地，感叹道。

东煌治军极严，对于军人的生理和心理素质要求都非常高，涂彻晓和林霭夜并肩坐在台阶上，面前隔几分钟就有小分队喊着口号经过，而那些口号一句句都韵脚分明，震耳发聩。

“军鹰五连，翱翔九天！骄阳无惧，势必争先！”

“团结进取，奋力拼搏！齐心协力，共铸辉煌！”

……

涂彻晓突然有一种穿越回了西子纪元前纪录片里的感觉，当时的地球虽然自燃了，但是文明却被早一步离开的人类保存了下来。涂彻晓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人类曾经在地球上经历过许多次灾难，战争频发，无数人类颠沛流离在国与国之间，无家可归，无处可去，而那个时候就曾经有人说过，家园可以舍弃，但是文明却决不能丢弃。因为一旦连文明都没有了，那么这个种族就真的要湮没和同化在时间的洪流中了。

且不说地球范围，仅仅是华夏地区，这样消失的文明就数不胜数。后来，人类终于进入了热武器时代，随着物理科技和飞速发展，人类终于开始觉醒，开始有意识地去对文明进行保护和保存。

地球自燃前的三百年，人类就开始着手准备，而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人类迁移了所有文明。

面前穿着东煌军服、喊着口号经过的战士们，便正是一种文明的延续和前行。

人类之间有战争，有无数的流血和冲突，却也有更多的热血和守护，有更多的美好与温暖。至少……眼前的这些战士们都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而负重前行着。

涂彻晓突然意识到了，一直以来最让她困扰，而她却一直都没有意识到的地方在哪里。

从前，她是帝国中心首都星最著名的双林中学的第一名，虽然有一些关于弗丽嘉的苦恼，虽然从小双亲都离开了自己，却都只是在自己的圈子里有着小小的烦恼，从未有一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站上机甲，直面这个世界最残酷的一面。

从她接到艾尔芬海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起，她一直都像是在被推着走，而且走的，是一条完全背离了她过去十几年对自己定位和规划的路。

这种变化其实让她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迷茫，但又因为学院生活节奏过快，每天都徒步在沙海之中，差一点就没有时间审视自己的内心了。

直到今日，她第一次直面了自然人。

军区的地势比整个燕京都要高一些，而她的台阶又比军区大院更高一些。所以她可以清楚地看见远处在夕阳下愈发肃穆美丽的故宫，方才的小型战役并没有影响到故宫，那座冷宫小楼已经被飞快地修复了，想必那儿的机甲也很快就会被转移，除此之外，整个故宫的建筑物都没有被波及到，她还看见了燕京城里繁忙的人群，看到黄包车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间，她甚至恍然间觉得自己看清人们脸上快乐平和的笑容。

一直以来，她都弄错了学习的目的。

她学习，不是为了拯救自己，不是为了让自己成为更标准的帝国人。

而是要有力量和能力，守护自己喜欢的一切。

无论是自己的家园，还是自己喜欢的人，自己的家人，亦或是……整个人类。

她缓缓站起身来，林霭夜看着她的动作，突然觉得她的身上有什么变了，好似之前一直有什么在束缚着这个少女，而此刻，这个枷锁，终于被挣开了。

“为什么你也要隐瞒红墙那儿的事情？”涂彻晓突然问道。

“共生精灵这个东西，能看到就是能看到，看不到就是看不到，看不清楚还能感受它们态度的，我是第一次听说。”林霭夜也随着她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要说也是告诉喻老师，告诉这些家伙，抓你做实验怎么办。东煌这边可不缺实验狂人。”

涂彻晓本来只是下意识地隐瞒了这件事，这会儿听林霭夜这么一说，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冲动。

这时，林霭夜突然话锋一转：“刚才谢谢你。”

涂彻晓转脸看向他，林霭夜比她高了将近一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少年精致的半张脸，他浅灰色的眼中一片平静，眼底却似乎有什么飞快地闪过。而少年的耳根却在涂彻晓的注视下微微泛红了起来。

涂彻晓笑了起来：“我是你的沟通师嘛。”

林霭夜转过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们其实没有及时赶到吧？”

涂彻晓的笑脸僵住，准备装傻：“额……啊？”

林霭夜却似乎并没有打算深究这件事，而是突然抬起手，又揉了揉涂彻晓的头顶，将她本来就是一团鸡窝的头发揉得更加毛茸茸。

少年的声音比刚才更轻，仿佛空中微不可闻的一阵微风。

“谢谢。”

……

“我建议直接让她进入实战。”秦时沉吟道：“这样的天才，只有以战养战才能不埋没她的光芒。”

“东煌方面可以立刻做安排，先进预备役军队，训练一年以后再正式投入战场，从基础机型开始用起，用一年的时间，足以让她成为最王牌的机师。”陈木柏的脑中甚至已经勾勒出了雏形：“而且据说她还是沟通师，那么如果她能在同步的同时再加上共生精灵的加持，应该足以震慑那群域外野蛮人。”

“甚至我们还可以因为她做出一些之前只有模型，却无法实现的机甲构想。”东煌战区一同观看了黑匣子录像的另外一名重樱中将松本龙夫接道：“除此之外，我觉得这名名叫林霭夜的机师也十分值得提前关注，他也达到了90%的同步率，也突破的人类已知的极限，他甚至已经能够在通讯的时候自然压制自己的同步率，这种操控能力我只在寥寥几个人身上见过，而他们，都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几名机师。”

几名战功累累的东煌区高官激烈地讨论着，一道清润却不容置疑地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不妥，他们都还没有进入成熟期，这件事情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不能过早暴露，否则不仅自然人那边，甚至帝国方面都会被惊动。毕竟他们都是首都星过来的。”

竟然是树星沉，作为艾尔芬海姆的一名导师，他在气势逼人的东煌军人面前毫无被压迫之感，仿佛天生就是和大家平起平坐的，甚至重九君的存在都没有让他有任何拘束之意。

东煌战区的几位同时看向了他，树星沉却毫无惧色，但另外几个人仿佛此时才注意到他，仔细辨认了一番，脸上逐渐露出了各异的神色。

松本龙夫率先冷笑了一声：“呵，这不是曾经的‘白色猎人’吗？怎么，还真在艾大当上导师了？也就是重九君有这样的胸怀，容忍你这样的……”

“够了！”秦时低声喝止道：“松本将军还请适可而止！”

“你们可以原谅他，但我可忘不了死在他手下的那些平民！”松本龙夫寸步不让：“重九君不计前期给了你一份工作，但你要记住自己的本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树星沉依然沉静，对方的话仿佛对他没有产生丝毫影响：“我是他们两个人的导师，我要为他们的未来负责。”

双方拔剑弩张一触即发，重九君终于抬起了眼皮：“树星沉说得对，他们还太小了，这段档案还是作为绝密吧，等到这两个孩子能够独当一面了，再说这些也不迟。”

松本龙夫当年也是重九君带出来的学生，很是敬重对方，重九君一发话，他心中再有不甘，也都得压下去：“是！只是……”

“我们还没有到手不能提腿不能动的那一天，有些担子，还不需要他们来肩负，艾尔芬海姆的种子和未来需要我们的保护。”重九君站起身来，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不容置疑道：“他们会快速成长起来的，终有一天，他们都将面对他们的命运，但在那之前，谁也不要打他们的主意了。”

刹那间，老人身上再次释放出了摄人的威压，而重九君的话也更是毫不客气，待屋里的几个人都没有异议了以后，重九君才缓缓平静下来，恢复了一贯的温和：“那么，今天的事情，就拜托各位了。不用送了。”

言罢，他带着树星沉走出了会议室，他说不用送了，一会议室的人便都真的乖乖地站在了原地。

空荡的走廊上，只有两个人的背影越来越远。

“他们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重九君突然开口道。

树星沉微微一笑：“自己做过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否认的。他们这么说我，也是应该。”

重九君闻言沉默了片刻，突然长叹了一声：“你来艾大几年了？”

“五年了。”树星沉应道。

“不知不觉，竟然五年了啊……”重九君唏嘘着走了出去。

琼英早就出来问了一波林霭夜和涂彻晓的情况了，三个人在门口不知聊了什么，脸上都带着笑容，此刻见到他们出来，三个人一路小跑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校长好！树导好！”

涂彻晓和林霭夜又额外加了一句：“感谢二位专门前来捞我们！”

“捞什么捞，你们又不是犯了事儿。”树星沉哭笑不得道：“东煌这边还给你们发了三等军功章呢，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收好了。”

两人接过盒子，分别打开打量了片刻，琼英还没来得及表现出羡慕，涂彻晓突然弱弱地问了一句：“树老师，这个东西能抵学分吗？”

……你到底是有多怕自己挂科啊！连军功章都要拿出来抵学分！

树星沉脸上笑容不变：“不能哦。”

涂彻晓亮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哦。”

而林霭夜问的问题就正经多了：“是自然人那边来偷机甲吗？那两个人会被怎么样？”

“这就不是我们要操心的内容了。”树星沉将三个不省心的学生赶上了穿梭舰，再扶着重九君上去，穿梭舰缓缓升空，向着学院的方向驶去：“东煌方面自然有他们的制度。倒是你们，准备好下个月的学院模拟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