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我喊出了这个我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也是忘了从何时起我总能梦见那个叫堃钺的男子,虽然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但我却总是不自觉的想要靠近那个虚幻的影子。每当我努力的想要去触碰他的脸同他说两句话的时候,他却如同雨后彩虹一般消失无踪。只留下刹那的美好和记忆。
“堃钺是谁?”我听到陈月出的声音猛的清醒过来,看着自己与他的狼狈模样颇为尴尬的推开他。“没有谁,那个,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早些休息。”我慌张的夺门而出顾不得自己慌乱之下扫倒的凳子,只想着快些离开这个尴尬的境地。“丫头,丫头……”陈月出看着那个慌张的背影想要去追赶,却因着体力不支摔扑倒在地,“好狠心的丫头啊。”
慌慌张张的冲出客栈大门后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心里慌乱不知道自己日后该如何去面对陈月出,刚才的事情……我只能说是我和他一时冲动。在街上逛着想起陈月出没有其余的衣服,身上现在穿的还是司谕的衣服也是很久没有换洗,想到此处我在镇上找了家成衣店按着他的身量买了两套衣服。颜色特意选的浅色的衣服,只觉得他穿浅色的衣服很是好看。
店里的掌柜的见我回来连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迎上我脸上带着笑意道:“客官,与您同住的那位公子刚走,让我将这封信转交给您。”“他走了?”掌柜的点头:“刚才来了几位穿着赭色衣服的人拿着画像来找我打探那位公子的下落,说是他们家的少爷失踪快一个月了,我怕是歹人不敢轻易告诉他那位公子的下落,谁曾想那位公子却是自己主动提出要和他们一同离去,还特意留下信让我转交给您。”
我想着应该是陈月出的家人来寻他,毕竟他现在受伤又中毒未解他若是他的家人来寻他回去疗伤也是好事。“知道了,多谢掌柜的。”我虽然理解但心里却还是觉得不舒服。总觉得什么东西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我两清,江湖再见。”八个字和几张银票就将我打发了?心里不再是难过而是恼火,两清是什么意思?既然说是江湖再见,那就江湖再见吧。日后我与他若是再遇上,我一定会让他明白什么叫两清。
江湖不定风雨飘摇,门派之争颇为惨烈。明枪暗箭阴谋阳谋都是轮番上阵,于是乎我在这偌大的江湖之中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和存在的价值。如今在江湖上杀人的买卖虽然多但也不好做,毕竟杀一人后便是一家来寻仇报复,所以才会有如我这般孤身伶俜的人才会去做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意。
而我,自那日与陈月出在小镇一别后,已经三年三个月又三十五天三个时辰没有见过了。不知道他身上的毒有没有解,不知道他如今过的怎么样。而我之前捡到的那个香囊还未寻到失主便被我遗失,不知道丢在了何处。不过那样也好,丢了便丢了,更少了一些对过去的记忆。
而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睡的愈发的少了,不仅是因为如今过着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自己要时时刻刻的打起精神,免得一个不小心丢了自己的姓名。更多的是不知道从何开始,我如今每每闭上眼睛都会做同一个梦,梦到同一个模糊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每当我请醒过来的时候枕头都会湿了一片,我不喜欢眼泪。魇教之中的那个人说过,眼泪是弱者的表现,有眼泪便是有了软肋,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伤的更惨。
时至今日我已经很少去回想在魇教里生活的日子,有些人有些事我都刻意去忽略淡忘,不敢再想也不敢再去打听有关魇教的任何消息。如今的魇教在江湖之中一改往日的低调作风,大肆杀戮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不说,他们好像还再刻意寻找什么人。
寻找什么人?还能找谁呢。我笑了笑继续喝着刚从上一位客人手里要来的百年佳酿‘佳人醉’。“你是白若?”我点点头示意来人坐下,他见我应允了坐在我的对面,搓着双手犹犹豫豫想要开口却又吞吐难言。
“说吧,你能给我多少银子。”来人猛的抬起头看着我目光露出诧异之色:“公子都不问一问在下要杀的人是谁就敢要价?也不怕在下说的人是您杀不了的么?”我笑了笑将手里一整坛‘佳人醉’一口气喝掉后随手擦了擦嘴角挑眉看着他:“在我这里,没有杀不了的人,只有你个给不了的价。若是没钱也没关系,只需将你最重要的东西给我就是了。”
我指了指那个空酒坛笑了笑:“你看,我上一位客人要我杀当朝的左丞相李劲峰之子李骁。李骁在街上抢走了他的妹妹还将那姑娘蹂躏致死。他为妹报仇心切却拿不出一万两白银作为酬劳,但他家祖上曾为皇室酿酒,藏有一坛‘佳人醉’,这一坛酒在黑市上可值万金,本是他打算为他妹妹出阁时所用,如今为了报仇将这坛好酒赠送给我算是报酬。”
“你没钱,可以。用你最珍贵最值钱的东西来换,我也可以接受。”来人看着我目光有所闪躲,看样子他是犹豫了。我将酒坛随手扔在地上:“你可以走了。”“白公子……”我只轻笑一声:“这位客人,我这里一向是一口价的买卖绝不议价。同时也有一条规矩,从不勉强来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你若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勉强你。慢走不送。”
说话间我转过屏风关上了连接内外堂的门,却不急着走只站在门口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你在听什么?”我转过头看着来人笑了笑道:“没什么,只不过是来了个犹豫不决的客人。”“是么?不过依我看他会答应的,而且无论公子要价多少他也一定会如数奉上。”
我伸出手摸了摸舒窈的头发道:“说说你查到的事情吧。”“是,公子。这个人是来自岭南,姓赵。家里做的是铁器营生的。”我听到‘铁器’两个字不禁冷笑一声,如今江湖大乱风雨萧瑟,单纯的‘铁器’两个字我可不信。“是,不过他家的铁器尽是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东西。前些时日唐门出手将他们手里的生意尽数夺了过去不说,还将他家中精通冶铁之术的几位家生匠人尽数劫走。这位赵公子如今人财两空家毁人亡,所以他一定会答应公子的要求。”
我颇为满意舒窈的能力,他跟在我身边一半年却行事机敏不说脑子灵活办事也极为干练,让他留在我身边也是多了一个为我所用的耳目更是好的。“舒窈,你可知道当初我为何将你留在我身边么?那个破庙里那么多的小乞丐我却独独带走了你?”
舒窈摇头目露困惑,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这双眼睛真是漂亮好看,像极了那个人,那个我不愿提起,不愿意想念,午夜梦回会为他湿了枕头红了眼眶的人。
“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而且我看到了你眼里的倔强,我看到你坐在角落浑身是伤却不吭一声,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些比你高的乞丐却还要奋力一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需要的人。”说话间我为他拂去耳边的残花。“你看,又是一年繁华时节。我却闻不到这弥漫的花香,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血色。”我抬起手伸向天空看着自己一双手心布满了老茧不说,还有看不见的血色和闻不到的血腥气时嘴角的笑意更盛。
“白公子。”我正愣神听见外面的叫门铃响起,那个姓赵的如我所料还是返回来了。“舒窈,你去。”舒窈点头拉开了隔门进了外堂。“赵老板,我家公子让我问您,可是考虑清楚了?”
姓赵的颇为诧异但转念一想也就明了,眼里更是坚定道;“是,在下考虑的很是明白。若是白公子愿意帮我杀了唐门的门主,无论什么价格赵某人都愿意付出。”我听了他的话唇边笑意更盛抬腿迈进了外堂。“好,赵老板是个爽快人,在下也不想兜圈子。一口价,六十万两,我替你杀了唐门门主唐兆丰。”姓赵的点头道:“好说,六十万两我今晚就差人送来,还请白公子多多费心。”他转身要走我却叫住了他:“慢着。”他回过头看着我面露诧异之色不知我为何还要让他站住。
“我说的,不是六十万两白银,是六十万两黄金。”
我看着姓赵的额头的冷汗扑簌簌的流了下来不说嘴也张张合合的说不出来话。“六十……六十万两黄金?白公子,这个价格,这个价格太……”“怎么?赵老板觉得这个价格太高了么?您可要知道,您让我杀的,可是如今江湖武林门派里排在首位的唐门门主唐兆丰。其余的不说,唐兆丰的妻妾共有十六房,儿子六个女儿四个,他的儿子们暂且不论,为官为商的都有。就他的女婿们也都是庙堂江湖之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单说唐二小姐便是如今朝廷之中汝南王世子的正妃。罗兆丰不仅在江湖之中无人敢惹,就算是在朝廷之中也是人人敬畏不敢有所造次。”
这一番话说下来我也有些口渴,舒窈是个极会看眼色的连忙倒了杯茶水送到我的手边又静默的退到我身后站好,从始至终都是悄无声息仿佛这个外堂之中并无他这个人一般。我颇为惊讶的瞥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小子的根骨不错,我教他功夫虽然并不如自小练功的那么扎实但如今也算是中上,遇到一些普通江湖人还是尚有能力自保。我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这小子果然用心也吃苦耐劳。
“是……白公子说的赵某人都清楚,可是这六十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在下,在下就算是便买了所有家财也换不来六十万两黄金啊。还请白公子通融通融,可否能减去一些酬金。”
我看着他颇为叹息的摇了摇头:“抱歉啊赵老板,我这里干的是杀人的买卖,不是积善堂济慈苑,我们不做慈善的事情。您若是没有那么多的钱给不起我要的价那就请您回去或是另选高明。舒窈送客……”舒窈见状笑眯眯的走到姓赵的身边笑颜道:“赵老板,我家公子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您若是无事就请您先回去吧。在下送您出去。”
我转身欲走但却时刻关注着身后的动静,果然姓赵的甩袖转身刚要迈步出门却又猛的转过身跪在地上:“白公子,既然您说了六十万两黄金不能少分毫,赵某人也着实拿不出那些钱来但又是诚信想请公子出手替我杀了唐兆丰,既然如此,赵某人愿意将两把名剑紫电青霜双手奉上。再加黄金二十万两,可好?”
闻言我转过身看着赵老板露出了疑色:“赵老板说的可是吴主孙权所有的紫电和汉高祖的佩剑青霜?”赵老板点头应了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是,家祖多年前得到了青霜紫电两把名剑一直藏在祖宅之中不敢轻易示人。此番唐门刁难不仅是因为岭南的铁器生意更多的是唐兆丰不知道是从何处听闻我岭南赵家有两把名剑想要占为己有。幸好我家中之人除了我之外无人知晓这两把名剑的下落,所以他也未能找到。”
我点头,黄金倒是次要的。我对这两把名剑倒是颇为感兴趣,看来这位赵老板报仇心切也是愿意将这两把名剑作为酬资,我既欢喜也愿意接受。至于黄金什么,到手了也都是逃不开花掉的宿命,又何必过于纠结这些个身外之物。“好,赵老板既然如此说了白某人也无法再推脱拒绝。我这里的规矩,先收订金事后再付剩下的。”赵老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声应了:“是,赵某人明白公子这里的规矩,稍晚就会让人送上十万两黄金和青霜剑,您看可好?”我点头,“这些事情你便与舒窈接洽就是了。三个月后的此时,你在这里静候我的佳音就是。还有,这三个月我劝您最好还是小心隐匿了踪迹,我只管杀人可不负责保护你。”赵老板答应后我便让舒窈送他离开,自己径自回了内堂准备着南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