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顺利的出了城,这没什么意外。因为大家对死人一般都很避讳,尤其是史进还夸张的描述了下死者是死于痨病,而且死前凄惨无比,更使得城门口的士兵连看都没看,直接把他们赶走了。于子江这个重金悬赏犯本来做好了杀出重围的心里准备,没想到史进把士兵恶心的躲了几丈远,根本就自始至终没有看后面抬担架的人……
唯一的意外就是,当史进二人与陈骐生会面时,原小车早已同原冬明等候多时,突然见爱妻竟是被盖了白布抬来,登时就不好了,以为是生没见人只能死后见尸,拉着原冬明趴在担架边上哭的昏天黑地、痛不欲生。他本来就是才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却又见到发妻又先一步去了鬼门关,哪里还禁得住这样的沉重打击,没哭几声就晕死过去了。这可把史进三人吓了个够呛,赶紧拍背、掐人中喂水,过了一会儿,原小车才悠悠转醒,接着又是鼻涕眼泪一起流。
史进本来是拖扶着原小车的,看他醒来竟几乎同时又嚎上了,气的照着原小车脑袋上就是一巴掌:“哭什么哭!”
这一巴掌打的原小车整个都蒙了。陈骐生在一边看不下去了,说道:“进兄,人已经受此丧妻之痛了,你为何还要如此……”
“痛什么啊!”史进把原小车一推扔到地上,然后自己跳了起来说道,“谁说他老婆死了?你们自己看!”说着走到担架旁,掀开白布。
“哇!”原冬明本来已经哭了半天,听史进一说才止住,结果史进掀开白布看到的是自己母亲苍白的面色,跟死人根本就是一个样,这下哭的更凶了!
“唉——我去!”史进低声骂了一句,“那个……大嫂……喂喂,我说,你醒醒,别睡了!”史进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女人。
“啊?这是到哪儿了?”妇人本来被折磨的身心俱疲到了极点,好不容易被救出来放松了点心神,加上担架颤颤悠悠的很是舒服,不自觉的竟然沉沉的睡了过去,连刚才自己男人和孩子哭声都没吵醒她!现在被史进拍醒,开始还有点茫然,不知道咋回事,待回过神来才看清楚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已经哭得脸上花绿呼哨了。
“夫人!”“娘!”原小车和原冬明看到妇人竟然真的活过来了,都惊喜的大叫着扑向她,一家三口相顾无言,相拥而泣。
一旁的史进嘟囔着说:“看看,我就说你们这些人真矫情——唉!”他没再说下去。有时候,世间的情谊确实真的很让人心痛、心动……
过了好一会儿,看一家三口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了,史进从小匣子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原小车,说道:“这些钱应该够你们一家三口买房置地,过上很好的生活了。你有一个很懂事的儿子,以后要好好干,他在看着你,给他做个好榜样!”
“恩公啊!我——”原小车激动的双手有点发抖,话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本来大难不死被人救起来时他就想好了,等伤一好就去找宁瘸子拼命——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孩子会遭受什么,但料想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三个人,不但救了自己的儿子,还把老婆也从虎口里拯救出来了——他并不知道史进和于子江已经把虎啸帮都连根拔了。人家把退路都自己找好了不说,现在竟然还要给钱,说实话,即使脸皮再厚的人也难以一下消受这么大的恩情啊!
见原小车激动的又要开始落泪,吓得史进一把抓住他的双臂,说道:“嘿,别激动,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首先呢,这钱是我从宁瘸子哪儿搞来的,你为虎啸帮也干了不少事,说好听点这也是你应得的;其次呢,你可以理解这是我对冬明小子的助学金,不管他学文学武,总得要花销。”看着原小车脸上表情不再那么激动,史进这才放下心来——这个男人太能哭了,问题是他身体又不好,别哭哭又哭晕了……
“如此——便多谢恩公!冬明,快来给恩公磕头!”原小车一边说着,一边来过原冬明,俩人一起冲着史进磕头。史进赶紧把二人都扶了起来。
“恩公大恩大德,原某没齿难忘。但原某并非是不自食其力的人,这些钱,原某也只当这是借恩公的,他日如果恩公有需要,随时可来取回!我原小车这条命也随时为恩公候着!”原小车郑重其事的说道。
“……”史进无语的抬头望了望天,最后终于放弃了继续说服教育,算是默认了原小车的说法。
“好了,诸位,还是赶紧上路吧!”陈骐生遥遥看了一眼郾城方向,见还没有什么动静,但仍旧不太放心,所以催促大家伙说道。
原小车一家三口又是一阵千恩万谢,最后才恋恋不舍地坐上陈骐生准备好的马车。小原冬明对史进三人有点依依不舍,最终还是哭着走了,不过走之前史进三人每人都抱了抱他。
看着原小车一家三口离去,于子江在一旁不胜唏嘘、神色黯淡——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进兄,刚才看你拿出的匣子,里面似乎有不少银票,为什么不多给他们一些?”陈骐生有些疑惑的问道。几天来的相处,他知道史进是一个内心很柔软的人,但这次为什么史进只给了原小车五千两银票,他还是有些不解,他不认为史进是一个爱财的人。
“呵呵,五千两刚刚好,足够他们下半辈子过得滋润富足,一家三口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史进看着陈骐生说道,“再多,只怕会破坏了应有的幸福!生活啊,有时候还是不要有太多钱,钱多了就容易失去了生活的重心。”
听了史进的话,于子江和陈骐生又是惊讶又是感慨,惊讶的是这根本不像史进这种人能说出来的话,感慨的是,这话说的确实有那么几分似是而非的道理。
“二位兄台,我们也赶紧走吧!别到时候官兵追来,就晚了!毕竟宁瘸子也是郾城三大势力之一啊!”陈骐生没有再多说什么,催促着二人也赶紧上路。
“小进师兄!”于子江突然看向史进,下决心似的说道:“这两天我仔细想了想,我还是一个人去京城,你不要陪我去了!”
“为什么?”史进瞪着眼睛问道,他很是不解。
“夺嫡之争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京城现在必定早已暗流涌动。但报仇一事,不是说完全随人愿,我一个人机动灵活,到时潜伏下来,伺机而动,出其不意或许还能有所斩获。”于子江认真的说道,“如果你们都跟我一起去,我有太多牵绊,不方便行动,搞不好还会把你们陷入危难境地。”
“鱼子酱!”史进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们是兄弟!你是怕我拖累你吗?别忘了,你可是从来都没赢过我!”
“小进师兄,我知道!”于子江见史进面色难看,赶紧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等我找到机会啊!一旦有了好机会,我会立刻想办法联系你,你到时候再赶紧赶来就行啊!”
“你……”史进还要说什么,却被陈骐生打断了。
“进兄,子江兄说的对!”陈骐生说:“他可以先去刺探情报,等待有利时机。毕竟他报仇的对象是一个炙手可热的皇子,不是今天的黑帮流氓,如果要动手必须要万无一失,否则就很难再找到第二次机会。如果没有计划过于鲁莽,只会是打草惊蛇徒增变数。”
“骐生说的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小进师兄,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兄长,”于子江诚恳的说道:“我先去京城摸清情况,有了计算,再通知你。如果现在我们冒冒失失的跑去,难免哪里筹划不好暴露行迹,失了先机!”
“好吧……”史进终于妥协了,他有些泄气的说道:“我也知道这事不能急于一时,但是你一个人去我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真有什么情况,打不过跑我还是可以的!”于子江笑嘻嘻的冲着史进说道:“你忘了我曾经可是一路躲避高手追杀,从京城到望野城近千里地安然无恙!别的不说,这个你就放心吧!”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再勉强。那既然这样,我还是按原计划继续去往令孟参加武道竞技会。路线时间你都知道,遇到什么情况,你也能及时找到我!”史进一边说,一边从小匣子里取出十五张银票递给于子江:“这些你拿着,应该用的上!”
“用不了这么多!”于子江抽出了一张拿在手上,其余的都推给了史进,说道:“我是去刺探情报,不能太招摇了,拿那么多钱,只会给自己没事找事!”
“呃……好吧!”史进无语的点了点头,于子江说的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别进了京城什么都没干,先被贼惦记上再暴露了行踪就麻烦了。
“那你们多保重!”于子江也不拖沓,冲着史进二人拱了拱手,很利索地跳上一匹马,领上换骑马的缰绳便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