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看着僧人手里的琉璃金莲，嘴角一抹笑意。

赢了。

老君赢得很彻底，甚至逼僧人亮出了杀招。而自己只不过是派了两个烧火的童子下凡。

僧人看着下方乍现的北海之水，皱起了眉头。

输了。

僧人输的很窝囊，甚至匆匆从东天赶回。而对方似乎什么意图也没有。

北海之水化作天幕，遮盖了半个凡尘。

阳光透过青色的海水，晃动着五彩的光斑。光斑洒落林间，和着树梢的轻摇，变幻不定。

凡人们都抬起头来，眼眸映射着海，海的那头是天。没有人去在意为什么大海跑到天上去了，也没有人担心大海砸下来该怎么办。更没有去想，为什么没人在意，为什么没人担心。

如果能死在这一种美丽之下，也算是幸事了吧。

高天之上的僧人面露惊讶，自己在凡尘的庙宇何止千万，可从来没见过如此齐整的......信仰。

这是一种对天地的信仰。自然而然。

一旁的老君也是吃惊，若是这些香火都烧到寺庙里去，那三界的掌教可能就是佛家的了。

看着万千凡人的面庞，僧人失了神。那些脸上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愁苦愤慨，只是一种静，只是一种净。

忽而，从僧人体内传出一声轰鸣，有如天音浩荡。

“如来，如来。”僧人念起佛号，双手合十，向着凡尘一拜，“多谢众生助我了悟‘空无之境’。”

老君冷着脸，似乎被夺走了什么。

此时，北海之水已经砸向凡尘最高的山头。

僧人将手中的金莲捏碎，琉璃之色碎成点点星光洒落而下，急速投入海水之中。

霎时间，海水停住了。不光停止了坠落，就连水流的涌动、水花的迸溅也停住了。

“止辰？！”老君瞪大了眼，满脸的讶异之色。

“来。”僧人丝毫不在意老君，向着远方招了招手。

一道玉色急速飞来，停在僧人手中，是一个瓶子。

僧人将瓶口向下，嘴里默念一句，下方的北海之水倒卷而回，尽数钻入瓶中。

僧人扶正玉瓶，瓶口吐出无数星点一般的琉璃之色。星点聚集，乃是一朵金莲。

“贫僧告辞。”

僧人捻着手指，招呼一声，向西方踏步而去。

“你的弟子不带走了？”老君向下方一指。

“弟子？哦！”僧人低头一瞧，道“差些忘了。随他去吧，贫僧的弟子何止万数，哪里照看的过来。”

“不怕我出手？”老君心头憋着一股气。

“又何必与小辈置气，不怕失了身份？”僧人似乎从那种玄奥的‘净’中脱离而出，话语变得世俗。

老君并未答言，只是等待，手中掐起道诀。

“那一天的光景必定会重现，那时候再一决胜负罢。”僧人说完，飘然远去。

老君没有再出言相留，而是翻手祭出一张黑色的书页，书页之上只是黑色。

“空无之境被他参悟......”老君看着手里的黑色书页，“本祖的道法自然却还差些火候......顿悟吗......何处去求......”

老君的手掌渐渐发力，青筋暴起，只是不敢伤了书页分毫。乍一看上去，像是在颤抖，又像是那黑色书页有万钧之重。

......

海水退去，四道人影相继砸落压龙山——九尾白狐、观世音、孙悟明、道人。

九尾白狐来回张望，确认是否还在人间。

观世音依然包裹在金光之中，看不清楚面目。

孙悟明则是看向高空，有那么一瞬间，孙悟明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波动。那种波动......很静......很净。

道人刚刚站起身子，却见右手猛然炸裂开来，一白一赤两个圆球从手掌中逃窜而出。

道人将左手抬起，向着逃窜的圆球隔空抓去，土石筑成的手掌不断凝出，不断抓取。

可两个圆球太过灵活，每每都能以毫厘之差闪过，可也因此逃窜不远，只是在周围不断环绕。

“孩儿？孩儿！”

九尾白狐开始找寻金角银角，可四周只是碎石枯木。匆忙间，九尾白狐跑向压龙洞。

孙悟明和观世音都在沉思，想的是同一个问题——何去何从。

孙悟明知道，自己再无望取代孙悟空。老君的本源五行太过强横，自己无法抗衡。如来又会让自己如此轻易的逃脱吗？

“要想时刻掌握悟空的动向，必须借助他们之手。”孙悟明看向了高天，而后眨眨眼又看向了西方。

“喂，回去吗？”孙悟明转头面向观世音。

观世音并不答言，静默而立。

而当两个圆球从身边闪过之时，观世音猛然转身，向着白色圆球动身而去，身边凝出一颗斑斓虎头。

“嗯？！”孙悟明纳闷，怎么这观世音又帮忙抓球去了，“不对......是看上老君的本源五行！”

斑斓虎头在观世音的指挥下，与不断崩现的土石手掌围追堵截。

“想用虎牙狱关押五行之力......亏你想得出来！”孙悟明摇头直笑，“胆子也不小，竟然觊觎老君的本源五行，如来会保你吗？”

......

高天之上，老君回想着刚才的一切，对下方的情形毫不在意。

“止辰......琉璃妙法竟然能掌控时辰......如来真的找到了东皇？”

老君不断掐着指节，可总是回归原点。东皇的下落，老君算不出来。如来是否功成，老君也算不出来。

“禁空，乃是玉帝的拿手好戏。如今止辰又被如来夺取。只剩下我一个......毫无作为......”

老君把手一翻，手里是八十一张黑色的书页。

“不过若是悟透了其中的九九之数，止辰禁空皆归我有！只是还需些时日......”

......

观世音不再左右开弓，而是盯住白色圆球穷追猛打。

这时，九尾白狐从压龙洞中跑出，依然是一脸急切，似乎在洞中并没有找到什么。

孙悟明暗暗皱眉，打从一开始这地界就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也就是说九尾白狐不可能找到其他人。

九尾白狐忽而愣在原地，掐起手决，口中念念有词。

“嗖！”

一声轻响，一根绳子从观世音腰间窜出，直奔九尾白狐而去。

“啪！”

九尾白狐一把抓住，是幌金绳。九尾白狐转头看向奔走不定的观世音，眸光有些疑惑又有些慌乱。

“怎么在他手里？！”

九尾白狐思想许久，匆匆收好幌金绳。而那边观世音哪还有心思顾得上这些，直冲白色圆球而去。

观世音必须抓紧时间，因为一旦融合之力消解，白色圆球便能再次凝出身形，到时候该逃跑的就是自己了。

“能不能帮我个忙，求你了！”九尾白狐来到孙悟明身边，身子打颤，眸光闪烁着一种莫名的神采。

“这......”

孙悟明吓了一跳，想起了孙悟心。每每谈及孙悟空的安慰，孙悟心的眼中便是这种神采。

坚定，决绝，无可阻拦。

“行，你说。”孙悟明没办法拒绝这种目光。

“帮我撕开他的金光。”九尾白狐看向观世音。

“这有点难。”孙悟明实话实说。

自从孙悟心和孙悟空出事之后，孙悟明便不敢再做任何保证，哪怕能预见一些事情。

“不需要全部撕开，只需要破开他腰间的金光，哪怕只是一眨眼。”九尾白狐身子一低，跪下了。

孙悟明赶忙闪开，连连摆手道“答应你便是！无需如此！”

九尾白狐低着头颅，不断耸动着双肩，喉咙里咔着哽咽之声。

“哎......”

孙悟明叹息一声，向着观世音冲去。

“我来助你！”孙悟明闪身拦住白色圆球的去路，伸手便抓。

白色圆球似乎也吓了一跳，慌忙间忘了转向，直直撞在孙悟明的胸口。

“哇！”

孙悟明倒飞而回，口中有了腥味。

“少来碍事！”

观世音反倒呵斥一声，继续追向那稍稍慢下来的白色圆球。

“别这么说嘛！你我同在西天，好歹也算个同僚！”

孙悟明继续插科打诨，又是闪身拦在白色圆球前方。

“看我猛虎下山！”孙悟明张开双臂，向前一个虎扑

这一回，白色圆球有了准备，白光一闪急速变换了方向。

“啊呀！快让开！”

圆球闪开之后，孙悟明直面观世音。

“死开！”

观世音见孙悟明直扑而来，一边向前轰出一掌，一边指挥虎头继续追击。

“哪有下死手的！”

孙悟明身子一低，双臂一环，抱住了观世音的腰肢。

“呲啦！”

孙悟明的手里早就聚起了神力，此时奋力一划拉，观世音腰间的金光登时破开一个口子。

“滚！再来添乱，先将你关进虎牙狱！”

观世音体内乍起一股子神力，震开了孙悟明，腰间的金光亦是瞬息合拢。

虽然只是一瞬，但不远处的九尾白狐已经看了个真着。

“哎......”孙悟明自然也是看在眼里。

观世音的腰间别着三件宝贝——七星宝剑、紫金红葫芦、芭蕉扇。

不言而喻。既然宝贝都在观世音手里，那么金角银角定然是凶多吉少......

九尾白狐缓缓站起身子，眸子暗淡，所有的光彩都在刚才那一瞬之间死去。。

孙悟明远远退开，自己恐怕再也无法阻止，阻止这里的每一个人。

九尾白狐向前跑去，没有动用任何神力，没有动用任何神通，就这样直直的跑向观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