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金角看着面前怪异的雕像，缩着脖子躲在沙悟净身后。
“这便是逃脱虎牙狱的办法。”沙悟净似乎极其熟悉，“唯一的办法。”
金角又是瞥了一眼雕像，总觉得不像是如今的物件。
“那还等什么，赶紧逃出去吧！”
沙悟净没有理会金角，反而是盘膝坐下。
“坐着干啥！还不带朕快出去！”金角怒视着沙悟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
“嗯？”沙悟净回头盯着金角，眼眸深邃。
金角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沙悟净的双眼，满含杀气......不！那是完全由杀气凝成的一双眼眸。
“你不等你的贤弟了？”沙悟净移开了眸子。
“银角？”金角来回张望一番，目光所及只是一片茫茫，“银角也在这里？！”
金角向前挪动着屁股，紧靠在沙悟净后背。
“他比你慢了一步，正在把九尾白狐带到兜率宫。”沙悟净反手一推，将金角推开了些。
“将娘亲带到兜率宫？”金角不明白。
“你们先前不是商量好了吗？让你们的娘亲和老君重聚。”沙悟净似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金角张了张嘴，想起了曾在上天之前与银角说过的话。
......
“要是能上天混个一官半职也好，总不能叫孩儿们一辈子都躲在深山里吧！”
“没错！兴许能叫娘亲和师祖，嘿嘿......重归于好！”
......
“你如何知道的？！”金角有些惊恐的看向沙悟净的背影，“先前那些都是我的幻觉罢了！你能看透人心？！”
“我说过了，”沙悟净淡漠的说道“虎牙狱之内，一切为真。”
“那些都是真的？”金角再问。
沙悟净只是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金角忽而大笑起来，“莫不是疯了？那些若都是真的，我岂不是已经坐上了玉帝之位？”
沙悟净又是点了点头。
金角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神色也是瞬间凝固。
“不......不会吧......不会吧！卷帘大将！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沙悟净还是摇头，道“骗你？你有那个资格吗？”
金角赶忙爬了过来，脸上是一片惊恐。
“那现在的三界如何了？我真成了玉皇大帝？！”
沙悟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怎么？害怕了？你的玉皇大帝不是做得挺好的吗？收伏八方，重整天道。”
金角都快哭出声了，如今到底是梦是真？
“大将莫要再玩笑！恳请解我心头疑惑！”
沙悟净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不想多说。只是金角逼得紧，死缠烂打最是让沙悟净受不了。
“你所想的一切，在虎牙狱内都会成真。只是此处另成一片天地，与外头的三界无关。”
“我所想的？”
“没错。”
金角愣住了，思想起先前的那些念头。
......
“想要出去......回去洞府......”
洞门出现了。
“只是婚姻大事还要靠缘分，如何说来就来呢？”
媳妇儿出现了。
“只愿娘亲长命百岁！哪怕用我子嗣来换！”
九尾白狐瞬间成了一具白骨，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片刻消失。
“只愿我娘亲长命......万岁！不，万万岁！也愿我孩儿安然一生！”
九尾白狐复生，孩子也重新出现。
“要是能上天混个一官半职也好，总不能叫孩儿们一辈子都躲在深山里吧！”
太白金星带着玉帝的圣旨，召兄弟二人上天为官。
“要我说，我们不如上书一封，收伏四地，重整天道！”
东南西北，尽皆归附天庭。
“难办？明日里便行动！我要让玉帝主动退位让贤！”
玉帝主动让出帝位。
“自然！非但不会有劫罚，圣门之内还会有圣人来请！”
圣门出现，圣人来请。
......
金角愣了半日，冷汗直冒。
“我......所想的，都......成真了？”
沙悟净不喜欢重复，故此并未答言。
金角默默思量着，后脊梁一阵发寒。
“哼！”沙悟净戏谑的看着金角，“心想事成，所愿皆真。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不知为何，有些惧怕......”金角也不明白自己的恐慌从何而来。
“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的东西，都是死物。”沙悟净缓缓开口道，“就像活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万千缤纷，不如黑白。”
金角用力的点点头。别看沙悟净平时话少，说起道理来还真是……精准！
“还真是如此......”金角随着沙悟净的思路往下想，登时遍体生凉。好像看见了自己面对着无尽的空虚，在说话、在喝酒、在吃饭、在征战四方、在号令三界......
金角有一种感觉，先前的自己并未逃离这片茫茫的白色。
金角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道“那我如今还能回到先前的......”
“回不去了。”沙悟净摇了摇头，道“看见这座雕像，你就回不去了。”
金角匆匆看了一眼前方的雕像，赶忙移开视线。
“既然你说先前都是真的，那我离开之后，他们还存在吗？”
沙悟净点点头，道“还在......”
听到沙悟净的话，金角松了口气。至少在某一个角落，弟弟和娘亲还在，自己的孩儿们也还在，过着完满幸福的生活。即使没有了自己，这依然让人满足。
金角忽而懂得了一个词——大无畏。
“本来还在的，只是因为你一句话，他们又都不在了。”沙悟净又补充了一句。
“啊？”金角疑惑起来，“什么叫又都不在了？”
“你来这里的时候，说过什么。”沙悟净不断的引导着金角。
“刚来的时候，挺害怕的......”金角开始回忆先前不久刚说过的话。
......
“这是......这是何处？！”
“来人啊，将这一片白色毁去，朕目光所及之处不允许有任何白色！”
“来人啊！都死绝了不成！”
......
金角很快就想起了这三句话，一时间并没有明白沙悟净的意思。
金角看向沙悟净，只见沙悟净咧着大嘴，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金角骇然的向后退去，只是刚退了两步，金角便愣住了，霎时间脸色惨白。
“都死绝了......”
沙悟净忽而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金角浑身的汗毛乍起，自己一句话就能让那种完满的幸福瞬间破裂？
“活过来！都活过来！”
金角转身面对着四周的一片茫茫，心底的恐惧化作了愤怒。
“都活过来！朕让你们都活过来！”
“哈哈哈哈！”沙悟净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渗人。
“都活过来啊......都活过来吧......”金角跪在了地上，被那一片茫茫压弯了双膝。
“哈哈哈哈......啊啊啊啊......”沙悟净还在狂笑，只是这叫声却渐渐转为了哀嚎。
......
一刻钟后，二人安静下来。
金角缓缓走近一脸呆滞的沙悟净，问道“他们能活过来吗？”
沙悟净摇摇头。
“为什么......”金角已经在刚才的祈求中用尽了气力，“为什么......”
“先前便说过，见到这座雕像之后，你就回不去了，一切也都结束了。”沙悟净只把眼看着前方。
金角颓然的跌坐在地，自语道“要是早些知道就好了......要是早些知道......”
金角顿住了话头，而后猛然站起身来。
“你！你！你......”金角伸手指着盘坐在地的沙悟净，“你明明能在见到雕像之前就告诉我的！”
金角想了起来，自己刚刚回到这片茫茫之中时，还未看见雕像，倒是沙悟净发现了自己。若是那时候，沙悟净将这一切告诉自己，自己就能够让他们活下来，活在那种完满的幸福里......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金角蹲下身子，双手抓住了沙悟净的衣领，面色凶狠。
“为什么要告诉你？”沙悟净说完，体内气息一放，瞬间冲开金角。
“你......是何居心！早就看你......”金角半撑着身子，呆呆的看着沙悟净。
沙悟净依然面无表情，只有两道泪水顺着面庞流下。
“当年，也没有谁早些告诉我......”
......
“当年？”金角和沙悟净背对背盘坐在一起。
“唔......”沙悟净囫囵的应答了一句。
“说说？”金角变得和沙悟净一样，面无表情。
沙悟净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金角苦笑起来，“我并没有说，也没有想，反而一直惧怕此处。”
“惧怕也是一种念想。忘记的东西，不代表消失了。”此时的沙悟净像个佛爷，“它隐藏在深处，随时让你万劫不复。”
“那为何我不能成圣？照你所说，我应该成圣才是。”金角想知道真相，让自己万劫不复的真相。
“因为你说了句话。”
“什么话？”
“你说你要离开了。”
“我说过吗？”金角捶了捶脑壳，思想起来。
......
“朕......我要离开了。将不再是你们的帝尊，还望你们扶持银角仙尊，将我万古天界永恒流传！”
“帝尊！”跪俯在地的仙神涕泪横流，满心不舍。
“别了！”金角洒下一滴晶莹的泪水，步入圣门之内。
......
“那我也应该去到圣界，而不是这里。”金角一直在寻找着矛盾，哪怕先前一直是幻觉，那也会让自己好受些。
“你知道圣界是什么样子吗？”沙悟净问。
金角摇了摇头。
“那你就只能回到这里了。”沙悟净答。
“你的意思是......这里是圣界？”
“有可能吧。”
“荒谬。”
“心想事成，所愿皆真，不荒谬吗？”
“荒谬！荒谬！”
“一念成界，一念万劫，不荒谬吗？”
“荒谬！荒谬！”
“一想所有，一想皆无，不荒谬吗？”
“荒谬！荒谬！”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二人背靠着背，仰头大笑，笑出了泪。
......
就在二人大笑之时，不远处的茫茫之中，传来一声叫骂。
“这是......这是何处？！”
“来人啊，将这一片白色毁去，朕目光所及之处不允许有任何白色！”
“倒是来人啊！都死绝了啊！”
“何人发笑？给朕滚出来！”
接着，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荡而来
......
沙悟净与金角愣在了原地，面露惊恐。
“弟弟！莫要过来！”。
金角起身就要跑进茫茫之中。
“你给我闭上眼睛！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