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神洲。
州边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唤为花果山。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
此山势镇汪洋,独立瑶海,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真真好去处!
忽而,麒麟独卧之处,彩凤双飞之林,阵阵呻吟声起。走进观瞧,原来一母猿正在分娩。
周围数十只猿猴啼叫不息,龇牙咧嘴,上蹿下跳。此等仙境之处,自有气数庇佑,不多时母猿顺利产下一崽,母子平安。
倏忽间,山中岁月已去五载,小猴长成。
初生顽猴性情跳脱,惊玄鹤,捕银鱼;扰麒麟,抓锦鸡。一日,小猴独自来到山顶,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
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
小猴呆立石前,伸手触之。
手过处,一片腻润,竟有“咚咚”脉动之声。小猴饶是胆大,亦被吓破猴胆,远遁而去。
回到林中,只听嘈杂之声传来,有猴族四处奔走。小猴上前一问,方知山中有一白猿即将生产,小猴即刻前去请来母亲。
即将生产的白猿,倒无甚神异之处,只是从怀胎以来,已经三千六百日,怪异的很。此番生产,猴族老小尽皆来此,看这孕育了三千六百日的胎儿,到底是个什么神物。
白猿足足哀嚎了三天,最终诞下一崽,与寻常猴族无异。
此时,那山顶的仙石龟裂开来。原来,此仙石受日精月华,早有灵通之意。石皮褪去,内育仙胞,此刻产出一石卵,似圆球大小。在白猿产出猴崽之后,石卵迎风变化,变作一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
石猴生来会跑会走,遂拜了四方。而后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山中兽类尽皆骇然,难不成是有天劫来此?
那石猴从胎内带出的神力耗尽,已然收了神通,又转头朝山内奔去。
却说那白猿诞下一崽之后,一口气续不上来,魂归西天。
正在猴族商讨这猴崽是留是弃之时,只见那刚出世的石猴跑将进来,一把夺过猴崽,嬉笑道“舍与我罢!舍与我罢!”
众猴不认识石猴,只道是上天之意,遂准许。
自这日起,小猴就再也没见过山顶上的石卵。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此番又有三年过去。
起初,小猴的母亲时刻告诫小猴,不可与那石猴多生来往。小猴生来顽劣,转脸便把母亲的告诫抛在脑后,常与那石猴嘻戏玩耍。
石猴把那白猿的小崽子喂养的很好,毛色光亮,五官精细,原来是只小母猴。石猴还给她起了名字,“小玉”。
这一天,三只猴儿耍的正酣,不远处却来了一群猴族,丫丫叉叉,喊叫不停。
三只猴儿暗中观瞧一番,发现猴族正顺着水脉去探寻源头,正经过此处。
三只猴儿尾随跟去,顺涧爬山。不多时,只见源流之处,乃是一股瀑布飞泉。正是:
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依。
冷气分青嶂,馀流润翠微;潺湲名瀑布,真似挂帘帷。
众猴拍手称扬道“好水!好水!原来此处远通山脚之下,直接大海之波。”又道“哪一个有本事的,钻进去寻个源头出来,不伤身体者,我等即拜他为王。”
话音刚落,石猴忽而从躲藏的草后跳出,应声高叫道“俺进去!俺进去!”
......
宝象国土,荒地之中。
“三藏法师,你那朋友厉害吗?”掌灯双眸中尽是光亮,“我还从未见过三藏法师的朋友呢!”
“贫僧说了,那朋友你也认识的。”唐三藏看着兴致勃发的掌灯,嘴角也是一翘。
“可是......”掌灯的双眸忽而又黯了下去,“如今西天与凌霄都被无妄神教围困,真的会有人来帮我们吗?”
“此番与西天和凌霄无关。”唐三藏隐隐的发笑。
“难不成......”掌灯看着唐三藏的面容,猜不出什么来,“难不成是什么妖魔鬼怪......”
“别胡乱推测,见到以后你自然就知晓了。”唐三藏双手合十,虔诚道“望那朋友能不计前嫌,与你我二人走一遭才好。”
“嗯......”掌灯点点头,看来唐三藏口中的这位“朋友”,并不那么好相处。
再向前走出半个时辰,掌灯忽而顿了顿步子,“三藏法师......胜佛......”
“都说了,悟空佛性已褪,不再是佛。”唐三藏对这一点十分在意。
掌灯慌忙改口,“大圣,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唐三藏轻诵佛号,“会怎么样呢......”
唐三藏并没有回答掌灯的问话,二人默然向西。
......
一处山洞之内。
“真的要吃下这个?”笑面尊者满面凝重的看着苦面尊者,“你可想好了?”
苦面尊者又把送到嘴边的丹药放下,摇摇头。
笑面尊者知道,自己这位伙计可算得上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如今这般犹豫,也真是怕了这丹药。
苦面尊者看了看手里腥红的丹药,道“九转修灵丹,内含纯正的天地精气,可这天地精气......”
“这天地精气会隔绝大道之气,斩断慧根,封闭五行,永无成圣之日。”笑面尊者说出了实情,那边的苦面尊者嘴角一抽。
“呀!”笑面尊者忽而一笑,“兴许你我根本无有成圣的资历,还妄自担忧这些,自寻苦恼。”
“嗯啊!”苦面尊者答言,“可也总想搏一搏,哪怕死在那道气之下。”
“那就毁了这丹药,”笑面尊者终于冷下脸来,“我二人出逃罢!”
“出逃?”苦面尊者反而笑将起来,“三界之大,恐怕真无我二人存身之处。再者,我二人身负如来禁咒,又哪里逃得掉。”
笑面尊者沉默不语,那边的苦面尊者再道“看来我命数如此,待我吃下这丹药,再去战那玉罗刹与癸夜叉!”
笑面尊者一把制住苦面尊者的手腕,“不如......不如我来吃?”
苦面尊者摇摇头,“你五行已开,已有成圣之兆,万不可轻废了!”
笑面尊者不动声色,那苦面尊者再大笑起来,“罢!罢!罢!成圣之路,何其远哉,不如先全了你我二人的性命!”
说罢,苦面尊者就要吃下丹药。其时,笑面尊者腾起身来,呼喝道“谁?!”
......
“三藏法师,我们快些罢!”掌灯心内焦急,谁知道现在猪八戒是不是还活着。
“急不来,急不来,越急越不来!”唐三藏打着哈哈,“走了几时了?”
“三日了!”掌灯看着逐渐落下的日头,“就快第四日了......”
“前方到哪里了?”唐三藏再问。
“前方......”掌灯环顾一番,“还是荒土一片,只是......”
“只是什么?”唐三藏又问。
“只是有座秃山横在前面,我们绕过去吧!”掌灯如是说。
“绕过去?”唐三藏反倒笑起来,道“绕过去可就找不到我们那朋友了,凭你我二人能否救出八戒呢?”
掌灯一愣,而后也笑起来,“到了?就在这山里?!”
唐三藏摸摸掌灯的光头,看着前方的大山,“怎么秃成这样了。”
掌灯撇着嘴,“你能不能摸自己的......”
唐三藏与掌灯站在山脚下,不知该从何处迈步。
“三藏法师,你不是认识这地儿吗?”掌灯比唐三藏更是疑惑。
“贫僧也就来过一两次,每次都是被一股小旋风卷进来的,哪里又记得路了。”唐三藏咂咂嘴,“如若是你,你会住在哪处?”
掌灯想也不想,点指山顶,“顶峰之处自然最好!”
唐三藏听后面色一沉,而后摇摇头,“你是习惯了凌绝之顶,还是......死性不改......”
“什么?”掌灯见唐三藏毫无反应,拉拉唐三藏的袖袍,“三藏法师说的什么?”
唐三藏耸耸肩,“胡言乱语罢了,我们走吧。”
说罢,唐三藏反而朝着更深处的山坳行去。
走不多时,眼前的荒土倒是有了些变化,不再是秃黄一片,而是附上了些绿意。虽说如此,也仅仅是“一些”而已。
掌灯本以为自己会在山坳深处看见些蛇虫鼠蚁,或是些鬼怪绿鳌,应该还有些阴风阵阵与狼嚎声声。
“去看看那些藤萝和苔藓。”唐三藏看向不远处的那一小片绿意。
掌灯不知其意,只能前去观瞧一番,“哇,很嫩的藤萝诶!”
唐三藏听后一笑,“那就该是这儿了,看来贫僧的记性还没丢了。”
说罢,唐三藏率先往更深处走去,掌灯欢欣的跟随在后。
“掌灯娃娃,知道此处为何会有藤萝和苔藓吗?”唐三藏边走边问。
“应该是要离开那片荒土了吧!”掌灯如是说。
“贫僧告诉你。”唐三藏扯动着嘴角,“这处乃是荒土的中心与根源之处。”
掌灯瞪了双眼,顿了许久,道“三藏法师是想告诉我,这乃是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弱水流沙得浮筏,病树前头有雏花!”
“哈哈!”唐三藏大笑起来,道“哪来那么多俏皮话!跟谁学的!贫僧只是说......”
唐三藏再往里走去,山坳拐角处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唐三藏撩起衣袍,踏步而行,脚步声乍起,“贫僧只是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掌灯慌慌忙追赶上去,只听得那山洞之内传来一声喝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