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愤怒的陆震
作者:萌教教主      更新:2019-10-09 10:35      字数:4530

六坊斋在燕京城黄金地段占了足足三大间旺铺,却不做生意,掌柜的每日不是打鼾就是发呆,如此诡异。可见叶慎的家中非但来头不小,恐怕还十分富裕。

将这些情报收集好,陆辞墨回到镇国公府,正式向父亲陆震禀告了此事。

傍晚的镇国公府显得分外平静。温柔的晚霞洒在空中,将万物都笼上了一层暖暖的朦胧色。府上后花园有一小片木槿花和海棠,以及长得正旺的灌木,在傍晚时分都显得如此漂亮且美好。

只是一道愤怒的声音从后花园传出,硬生生破坏了此时的安宁,仿佛一块大石头坠入了平静的湖泊,让整个湖面泛起了一道又一道急促的涟漪。——正是镇国公陆震正在发怒中。

他咬着牙看着陆辞墨,又重复了一遍:“你在说一遍?”

陆辞墨痛心道:“父亲,您没听错。那叶慎真的是大周人。那月满楼和六坊斋的当家户籍,全都是大周长安人。而叶慎身为他们的少东家,自然也是来自大周长安的。”

陆震急红了眼:“这他娘的姓叶的,老子就知道他目的不凡来者不善,他一个大周人来燕京干什么?还装作落魄的书生秀才来博取同情,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接近卿卿,害得卿卿对他芳心暗许,结果这厮就在等着卿卿上钩,他好收网将卿卿拐到去长安去呢!”

陆辞墨见陆震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也伤心起来:“若是卿卿真的跟叶慎回长安,那、那……”

陆震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卿卿独自骑马离开燕京头也不回的场面,竟让他生生留下了悲怆的眼泪,他凄凉道:“我的儿啊,当初随意将你嫁给叶慎,只不过是个缓兵之计,就是为了阻止你嫁到长安去吃苦啊!结果他娘的这姓叶的竟然也是长安人……”

这难道不是传说中的多此一举吗?

嫁给大周的皇子好歹还有权利和富贵,嫁给这破姓叶的,不但啥啥都没有,还满腹心机爱说谎,只知道用自己的美男外表蛊惑卿卿做傻事!

这件事实在是亏大了,亏得太大了,陆震越想越不对劲,竟是气急攻心,白眼一翻就晕过去了。吓得陆辞墨连忙换来侍卫,众人一齐将陆震搬回了寝房,并叫来了太医院的御医看病。

陆震生病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叶宅。

陆卿卿和叶慎踏着月色便赶回了镇国公府去。入了陆震寝房,只见房内陆淮顾和陆辞墨都在。陆辞墨喂着汤药,陆淮顾则满脸担忧。而躺在床上的陆震,脸色苍白,皱纹更深,让人看得痛心。

陆卿卿急得不行,冲上前去握住老父亲的手,急道:“究竟怎么了?父亲怎么突然病了?”

陆辞墨拍了拍陆卿卿的肩,说道:“太医说了,父亲这是气急攻心,才导致虚火运调不济,一时晕了过去。必须要好好静养,不能再气他了。”

陆卿卿抹了抹眼泪,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会让父亲气急攻心?”

陆震哆嗦着手指向站在陆卿卿身边的叶慎,喘着粗气道:“你、你问问你的好丈夫!”

陆卿卿心底一沉,抿着嘴,看向叶慎。

叶慎则疑惑道:“小婿不知岳父大人的意思。不知岳父大人指的是?”

陆卿卿打圆场道:“父亲,叶慎一直跟我在一起,并未做过什么……”

可陆震已打断她,伤心道:“并未做过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姓叶的原来是长安人,他一个长安人却来燕京装模作样的读书,做出一副要考科举的模样,以此来蛊惑你啊,卿卿!”

陆卿卿不敢置信得看向叶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叶慎平静又真挚道:“是,我乃是大周长安人。我来燕京,确实不是为了科举。”

陆家人全都看向他,眼中皆是浓浓的不敢置信。陆辞墨也生气了:“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乔装成穷秀才来燕京,是为了什么?”

叶慎并不看其他人,只是看着卿卿:“我来燕京,正是为了你。”

陆卿卿眉头皱锁:“为了我?”

叶慎点头:“正是。”

叶慎道:“我家中乃是长安大户,族人甚多,士农工商皆有涉及。母亲自两年前便一直在为我安排亲事,可我对那些女子皆无好感。无奈之下,才远走他乡,来到燕京换了身份,开始全新生活。谁知,我却对卿卿一见倾心,非她不娶,这便更坚定了我留在燕京的决心,这才一呆便呆到了现在。”

陆震气得快要从床上跳起来了,他忿忿道:“老子之前为卿卿定了那两门亲事,全都是被你有计划的胡搅蛮缠给弄黄的,对不对?”

叶慎点了点头。

陆震更怒:“你这个书生心计如此深厚,你在外头擅自娶妻,你父母可曾会认账?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倘若你父母不认卿卿这个儿媳,你当如何?你可曾想过给卿卿一个交代?”

叶慎温声道:“我早已执信归家,我父母亦对卿卿非常满意。”

陆震气极反笑:“你考虑得倒是周全。可惜你的算盘却打错了,镇国公府,是不会让你带卿卿离开燕京的。卿卿绝不远嫁,你死了这条心罢!”

叶慎的眸光一眼不眨看着卿卿:“我对卿卿是真心。”

陆震道:“什么心都没用。长安山高皇帝远,我如何放心让卿卿远嫁?倘若你这坏心眼的书生欺负她怎么办?你也说了你这叶家乃是大族,大族内斗严重,勾心斗角更是常态,没有了镇国公府替她出气,我就不信你叶家会善待她。”

叶慎沉默稍许,竟对着陆震半跪下,作揖真挚道:“小婿已认定卿卿是我此生良人,结发夫妻,恩爱不疑。我不会伤她,更不会让旁人伤害她。天地为鉴,此志不渝。”

陆卿卿从未见他这般认真的模样,她双眸泛热,不敢再看,偷偷别开眼去。她依稀能感到他有许多事瞒着自己,可她就是确信,确信他对自己的情是真的,爱是真的,态度更是真的。她就是这样的相信他,相信他会给自己最好的未来。

陆淮顾和陆辞墨亦有所打动,特别是陆辞墨,忍不住打圆场道:“父亲,既然妹夫这样说了……”

可陆震却挣扎着起身,坐在床边。他脸色无比凝重,先是看了眼陆卿卿,才又看向叶慎,许久,才说道:“口头的承诺,不过是镜花水月。等你们之间的感情在日复一日中渐渐磨没了,留给卿卿的,不过只有满地鸡毛。”

陆震的语气带上了不容置喙的语气:“当初你们的婚姻,不过是为了阻扰卿卿和亲长安,可不曾想随意寻到的秀才,竟又是长安人。也不知是否是天意弄人。可不管如何,眼下和亲风波已过,这门婚姻也没了存在的必要。不如就此和离,你和卿卿二人就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再也不要再见面了。”

叶慎抬头看向卿卿。卿卿红着眼眶,亦一眼不眨得看着他。

卿卿干脆走到叶慎身边,亦并排跪下,对陆震道:“父亲,这门婚事,是我亲自答应的。叶慎待我极好,我亦十分欢喜他,倘若日后我果真受了委屈,被人所伤,我,亦不后悔。”

陆卿卿坚定得抬头看着陆震:“因为这就是我的选择。”

陆震被跪在地上的一对新人气得快数不出话来,他捂着胸哀嚎:“卿卿,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陆辞墨却十分感动,一边扶住陆震,一边劝道:“父亲,妹妹和妹夫如此恩爱,你应该高兴啊。咱不能地域歧视啊,是不是?不能因为叶慎是长安人,就不让他进咱们的门了……哎哟!”

不等陆辞墨将话说完,陆震已经在他的脑门上一个爆栗。

陆淮顾也在一旁劝道:“父亲,人生在世,能寻到相爱之人已是不易。可四妹却寻到了。咱们该做的是支持,而不是拆散啊。”

陆震伸手制止了陆淮顾说话,继续对陆卿卿道:“卿儿,为父的话已说尽,剩下的,还需你自己细品。”

他的神情愈加凝重,一字一句道:“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除了虚无缥缈的情爱,你还剩些什么,那才是你真正拥有的。”

说及此,不等子女们再说话,陆震已疲惫得挥挥手,让大家都退下了。

就算陆卿卿满腔的话想说,也无法说出口了。

夜色愈深,更深雾重。叶慎和陆卿卿携手离开镇国公府,谁都不曾说话。

陆卿卿脸色难看,眉眼皆是愁容。她紧紧握住叶慎的手,垂眸道:“我从未见你这般低声下气过,是我连累了你。”

叶慎停下脚步,扶住她的双肩。说道:“不,是卿卿弄错了。是我的身世,拖累了我们。”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微哑:“我的身世复杂,先前隐瞒是我的错,但你迟早都会知晓。可我却不允许你逃开了,你只能是我的妻子,哪怕你后悔了,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捉回来,逼你留在我身边。”

陆卿卿靠在他的胸膛,轻笑道:“我才不介意你是什么人。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人是叶慎。”

叶慎也笑道:“好,记住你所说的话。不管我是什么人,在你面前,我只是叶慎。”

他身上的青草香分外好闻,将陆卿卿整个笼罩其中。让她莫名心安。

等二人回到家后,叶慎今夜不再看书,而是早早得陪卿卿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陆卿卿本想让阿姝和自己一起做些早膳,可谁知阿姝愈加心不在焉,就连煎饼发焦了都未曾注意。陆卿卿好奇得伸手再她面前摆了摆手,这才让阿姝回过神来。

阿姝慌忙道:“姑娘,是、是我粗心大意了,还请姑娘责罚。”

陆卿卿道:“阿姝,你最近是怎么了?”

阿姝咬牙,又想起昨日晚上的风波,她终是将这几日的难受全都发泄了出来,扑到陆卿卿肩膀上痛哭不止。一边哭还一边哽咽道:“姑娘,奴婢这几日心情一直不好,您能不能陪奴婢去郊外走走?”

陆卿卿连连道好,一边继续安慰:“带你去华严寺礼佛可好?”

阿姝委屈得点点头,陆卿卿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

·

当日下午,主仆二人离开华严寺,马车正要往燕京赶,可阿姝突然提议道:“姑娘,牛头村的桂花又长了一批。这是今年秋日的最后一批桂花了呢。”

陆卿卿看着日渐萧瑟的秋日景致,沿路的槐树都长出了无数泛黄的叶子,她心中有些伤感,说道:“如此也好,再去择些桂花,好炒些桂花年糕吃。”

阿姝胸口砰砰直跳,面上则不动声色得让车夫调转了方向。

一路上她皆是魂不守舍的样子,陆卿卿跟她说话,她也回得牛头不对马嘴。卿卿可怜这孩子心情忧虑得太久,也不多言,而是安安静静得静等目的地。

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牛头村村口。陆卿卿和阿姝照例步行至叶慎的茅草屋去。

只是走到灌木丛边时,阿姝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陆卿卿连忙蹲下身检查阿姝是否受伤,陆卿卿捏了捏阿姝的脚踝和小腿,见阿姝脸色并不算太难看,这才稍稍安心。

可就在陆卿卿想要站起身来时,阿姝却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并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放缓呼吸。

陆卿卿不明所以,正待问询究竟是什么意思,却就听远处隐隐约约的两道脚步声变得越来越近,甚至还能听清他们的说话声。

好巧不巧的,又是无可奈何的大黄,和满腹怨气的朱菱。

朱菱的声音拔尖,老远都能清晰听到:“大黄我告诉你,再没有再次见到慎哥哥前,我是不会走的!他说的已经成亲了是什么意思,我还没弄清楚呢,我怎么能走!”

大黄的声音无奈之中还透着委屈:“您不走就不走,您也别找我撒气啊。”

朱菱愤怒道:“我不找你找谁?你是慎哥哥的侍卫,他在这成亲了,你不劝阻就算了,你竟然还将此事隐瞒,不告诉我?!大黄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才是他的准未婚妻,是姨妈亲口答应我的!”

大黄耳朵都疼了,烦躁不堪道:“好好好,是是是,您说的都对,行了没?我就是个打杂的,您逼我,又有什么用呢?——啊!”说及此,大黄突然爆发出一阵见了鬼的惊吓,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斜斜摔进了一旁的土坑里。

只因他一转眼,就看到陆卿卿站在了自己的正前方,正笑意吟吟得看着自己和……和身边的朱菱。

而躲在角落的阿姝,也慢慢走了出来,走到了陆卿卿身边。

朱菱看着大黄的反应,仿佛猜到了什么。她上下注视着陆卿卿,半晌,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