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胆敢欺负我家卿卿，老子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叶慎缓缓道：“吃不吃的另说，主要是这个欺负卿卿……不知国公爷的意思是？”

陆震越看叶慎越觉得这小子简直就是装傻充愣的好手，他干脆翘着下巴拿鼻孔看他：“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叶慎非常老实得摇摇头：“不知道。”

陆震道：“你可有婚配？”

叶慎道：“小生独自一人带着书童来燕京求学，尚未有婚配。”

陆震这才稍微满意了，吩咐道：“待我将卿卿许配给你后，你便从这里搬出去，知道了吗。”

叶慎挑眉，震惊得看着陆震。

陆震哼道：“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想老天开了眼，竟然让你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是不是？姓叶的我可告诉你，你要感谢的可不是老天，而是我，我！我这个老丈人！”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叶慎这才回过神来的模样，对着陆震惊喜道：“国公爷竟愿意将卿卿许配给小生，小生定当不负众望，好好待她，一生一世！”

见他如此真挚，态度如此端正，陆震这才稍微宽心一些。可眼角余光看到这叶慎的家如此破旧，终究还是叹口气。此事事出突然，也只有先如此应对了，可到底是苦了卿卿。

陆震环视了茅草屋一圈，说道：“婚事我便定在了两月之后的七月十五。虽说时间紧了点，天气热了点，可那日是不多见的良辰吉日，是有好彩头的。”

叶慎点头应是。

陆震道：“这两日你便来我镇国公府定亲下聘，将婚事彻底定下来。”

叶慎犹豫道：“会不会太急了。”

陆震摆摆手：“不急不行，时间不等人。”

叶慎一副探究的模样看着他。

陆震怕这书生发现自己是拿他来当挡箭牌，连忙换上一副慈祥的模样，和蔼道：“老夫的意思是，好事容易多磨，我卿儿的年纪大了，可磨不得了。所以还是越快越好。”

叶慎又点点头，一副很赞同的样子：“伯父说得是。”

这声‘伯父’直叫得陆震又心酸又欢欣。虽说只是个穷秀才，可好歹能免去卿卿远嫁之苦。一时之间，陆震五味陈杂。

叶慎又犹犹豫豫道：“只是不知伯父为何突然会将卿卿许配给我？”

陆震在脑海里搜刮了一圈的理由，可就是啥都想不出来。——能让他堂堂镇国公下嫁女儿给一个穷秀才，到底会是什么原因呢？

叶慎却恍然大悟道：“一定是伯父发现了小生的好，觉得小生是个可靠之人，能给卿卿幸福，对不对？”

陆震的嘴角微微抽搐：“……对，呵呵，对。”

叶慎感动道：“伯父且放心，小生定不会辜负伯父所托，会好好待卿卿，让她余生皆在幸福之中度过。”

陆震悲壮得点点头，也没啥好说了，拍了拍叶慎的肩膀，这才带着王叔走了。

只是出门上马时，恰逢不远处大黄扛着锄头回来了。老远看到镇国公翻身上马，十分亲切，忙挥舞着手让镇国公看到自己。

王叔老远看到了，指着远处的大黄：“老爷，那头有个人再和您打招呼呢。”

陆震看了一眼就很快收回眼来，叹气：“等他们成亲以后，就是卿卿扛着锄头和我打招呼了。”

王叔：……

不想在这个伤心地久留，陆震一夹马肚，驾马离去。

说也不知是福是祸，便因此事一冲突，等陆震回府之后，陆辞墨来和他告状说外头皆是卿卿因贞洁有污被退亲的传言，也让陆震气不起来了。

陆辞墨见陆震如此平静，还当他是气过头，走火入魔了，连忙悲怆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我这就去叫太医来！”

陆震有气无力得制止了他：“我没事。”

可陆辞墨依旧一副惊恐模样。陆震这才道：“卿卿的婚事，我已定下了。”

陆辞墨：“……？？”

陆震道：“牛头村的一个秀才，名叶慎。这两日他便会上门提亲。”

陆辞墨更加惊恐了：“爹，您您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陆震怒道：“老子怎么会不知道！老子比谁都要知道！”

陆辞墨声音都变了：“您一定是被陈亭刺激到了，才会如此破罐破摔！您怎能将卿卿下嫁给一个小小的秀才？”

……直到陆震伤心太平洋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陆辞墨说了一遍，陆辞墨这才终于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难受道：“此事卿卿可知道了？”

陆震快要哭出来：“我怕卿卿知道此事后，怪我给她寻了这么一门破婚事，怕她恨我！”

陆辞墨连忙走到陆震身边，一边抚着陆震的后背，一边也强忍哭泣：“卿卿一向懂事，她一定能原谅您的，父亲！”

而另一边在牛头村的叶慎，心情则明显好上很多。

大黄看着叶慎双眼闪着光的模样，看着他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给院中花卉浇水的姿态，看着他晚饭连啃了好几只鸡爪子的神情，他非常肯定自家主子的心情非常特别以及十分的好。

许是大黄的目光太过热烈，叶慎道：“我允许你提出你的疑问。”

大黄连忙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让爷您如此开心？是不是和镇国公有关？”

叶慎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明日随我去苏家一趟，拿些好物。后日去镇国公府提亲。”

大黄嘴中的白米饭都忘了咀嚼：“提、提亲？”

叶慎道：“我和四姑娘的亲。”

大黄瞪大眼，欣喜道：“镇国公他答应这门婚事了？”

叶慎道：“母妃未曾派人来寻我们，你可知为何？”

大黄摇摇头，他自然是不知的。

叶慎拿出袖中的密信，似笑非笑：“她知我心系燕京，干脆提出了和亲。国公爷怕卿卿远嫁大周，只有先把卿卿的婚事定下来。”

大黄想了想，顿觉此计甚妙，可到底有些凶险。他后怕道：“可若是国公爷情急之下将四姑娘许配给了别人呢？”

叶慎笑得更粘腻：“不会有别人，这个人只能是我。”

大黄：……行吧。

·

当日夜里，陆震和陆辞墨相互给对方加油打气，这才一齐朝着卿卿的院子挪去。

一路上，二人十分自责以及忐忑，生怕卿卿在听到这件事后，便将他们轰了出来。

夜色里，阿姝正在院子内浇灌鲜花，远远的便见暗夜里有两道人影慢吞吞得挪着。她还当是进了贼，连忙叫了两个小丫头，各自手中都捏着棍子以防万一。

可谁知等人影走得更近些，却发现来人乃是老爷和三公子，弄得她们哭笑不得。

阿姝忙去禀告了卿卿，卿卿也觉得好笑，早早走出房门，来迎接他们。

陆震和陆辞墨看着陆卿卿甜美的笑容，更觉内疚。特别是陆震，竟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女儿，羞愧得直叹气。

父兄的异常实在太过明显，见他们依旧慢吞吞得挪着步伐，便干脆朝着他们走去。直走到他们面前了，陆卿卿笑道：“父亲，三哥，为何走得这样慢呢？初夏蚊虫多，虽说阿姝已喷过药水了，可到底除不尽的。”

陆辞墨不敢看陆卿卿的眼睛，只笑着对陆震道：“可不是吗。四妹说得对，咱们还是去四妹房内说正事。”

陆震依旧满脸的愧疚，一直等三人走到陆卿卿房内，阿姝端上了刚泡好的白毫银针，放在桌上。

茶香四溢，水汽袅袅。陆震看着陆卿卿满脸好奇的模样，心痛得无法呼吸。

陆辞墨抹了把脸，沉重道：“四妹，有件事，为兄和父亲必须和你说。”

陆卿卿笑道：“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无妨的。”

陆辞墨和陆震错愕得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你知道了？”

陆卿卿坦然道：“对，我知道了。”

陆震道：“可此事知晓者甚少……”那几位大人不是嘴碎之人，天家就更不可能提前将此事告诉卿卿了。

陆卿卿笑道：“此事知晓人都快遍布整个燕京啦。”

陆震更惊：“竟有此事？！”到底是谁宣扬出去的？？

陆卿卿道：“父亲，无妨的。您做的决定都是为了女儿好，不管父亲做什么决定，女儿都支持。”

陆震老泪纵横：“果然是为父的好卿卿。可虽然你已经知晓了此事，可为父还是内疚。等你嫁给那个臭秀……嫁给叶慎时，为父会多备嫁妆，为父可舍不得卿卿嫁过去受苦。”

这下轮到陆卿卿呆滞了。直到许久，她才讷讷道：“父亲，您方才说、说什么？”

陆辞墨笑道：“当然是你和叶慎秀才的婚事啊。卿卿你不是说你已经知道了吗？”

陆卿卿：……

倒是一旁的阿姝竟欢喜得傻笑了出来，这才冲散了满室的尴尬。

陆震见陆卿卿一副惊悚样子，就知道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想起方才陆辞墨和自己说外界都在传卿卿名声有污之事，他恨不得猛拍自己脑袋，他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卿卿方才说的肯定是指这件事啊！

陆震硬着头皮补救：“卿卿莫慌，为父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叶慎秀才，可今日朝堂之上情况紧急，为父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卿卿无需理会，为父会派人去查，等查清究竟是谁在背后作祟，再叫那人亲自给你赔罪，如何？”

陆卿卿呢喃道：“父亲方才说什么？”

陆震道：“查清幕后主使向你道歉……”

陆卿卿道：“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陆震小声道：“将你嫁给叶慎秀才……”

这一刻，陆卿卿便傻傻得看着陆震，随即慢慢地，慢慢地上扬起了自己的嘴角，就连黑白分明的杏眸之中，都慢慢闪出了夺目的光芒。仿佛前一刻尚且平静无波的河面，突然变得波光粼粼，惹人迷醉。

陆震被陆卿卿的变化给整懵了，疑惑道：“卿儿，你这是高兴，还是气过头了？”

陆卿卿竟咯咯傻笑了起来，脸色微红，甜甜道：“女儿自然是高兴的。”

陆震不解了，看了眼陆卿卿，又看向陆辞墨：“嫁给一个穷秀才，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陆辞墨摇头：“我怎么知道。”

陆震担忧道：“卿儿，你是不是受了刺激不正常了？”

陆卿卿眸光发亮：“不，女儿没有。女儿是真的欢喜。”

陆震有些明白了，看向阿姝：“难道卿儿一直都喜欢那个秀才？”

阿姝连连摆手：“奴婢不知。”

陆震狐疑道：“那你方才笑什么？”

阿姝道：“……奴婢今日捡到了一钱银子，方才想起这件事儿了，忍不住就笑了，嘿嘿。”

陆震嫌弃得看她一眼，重新看向卿卿，郑重道：“卿儿，此事只是权宜之计。你的夫婿可不能只是个穷秀才。只是目前只有先委屈了你，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可好？”

陆卿卿乖巧得点点头。

陆震心疼地揉了揉卿卿的脑袋，这才拎着陆辞墨的衣领走了。

·

卿卿的婚事暂且解决了，可究竟是谁在背后抹黑卿卿名声，这件事还是要尽快查清。陆震将此事吩咐给陆辞墨去做，陆辞墨查啊查的，便和赵嬷嬷派出查探的人撞到一块儿了。

二人将手中的线索合并，箭头便直指依旧住在悦来客栈的陈亭父子。气得陆辞墨当下就要去将那对龌蹉父子打一顿，幸好手边人拦住了他，这才没让他闹出祸来。

陆辞墨本打算第二日便寻人去将陈亭父子绑来，给他们些颜色瞧瞧。可谁知到了这日一大早，前头便传来消息，说是叶慎带着聘礼下聘来了。

叶慎身为一个穷秀才，然则他今日带来的聘礼，却阔绰得让人咋舌。

足足八大箱的聘礼，十六个人一排扛着，另外还有足足十余人，两两扛着箱子装不下的大件儿。一眼看去，便看到珊瑚砗磲黄金镶嵌珍宝大盖盒、纯金小阿閦佛，珊瑚宝石梅花盆景雕……各种各样的珍贵宝物，在日光下散发着富贵逼人的光彩。

闻训而来的陆震和陆辞墨，全都被这阵仗给惊了惊。

可看着在前头站着的叶慎如此淡然模样，他们马上就收好了自己的吃惊，淡定得将叶慎迎进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