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村里头各家各户互相奔走也越发频繁起来。
朱溪村并不富足,村里哪家缺了这短了那是经常有的事,这边仰赖邻里乡亲间互通有无或是帮上一把了。如今一年到了头,欠了哪家的钱粮抑或人情的,这时候便要带上点年礼上门还清了。
朱一顺家里倒是没有要过“年关”的烦恼,便是前两年他以猎为生时也能正常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开销,更遑论这一年在朱年年的提议下他改回老本行做木工后收入更多了些,自然更不用愁生计了。
当然,他们家里没欠别家什么,可朱一顺对有需要的邻里乡亲还是能帮衬就帮衬的,是以这几日踏进他们家门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过这对家中俩孩子来说却不是什么大事,自有朱一顺这个大人在处理应酬。
不过这些天朱年年和有鱼到底还是有感受到一些新年的气氛的,尤其朱年年,她向来喜欢热闹,现下在家里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这不,朱年年在招呼完一个上门的客人后,立马便撺掇着有鱼出门了。
“阿年,你这是急着要去哪儿?”有鱼任凭着朱年年将他拉出家门好些距离了方才疑惑地问道。
朱年年也没瞒着有鱼,直接便笑眯眯地同他说了自己的目的:“我听说阿勇叔从县城里进了些春联年画之类的东西,咱们去看看。”
“春联年画?”有鱼闻言不由微挑了挑眉,这些东西他从前自然是见过的,只是见朱年年兴致这般高,他突然也有些好奇这小村镇里的春联年画有什么不同了。
朱年年见状更是乐呵着继续向有鱼说明:“是啊,这不就快过年了吗,咱家里自然也得贴贴春联、挂个灯笼什么的讨个吉利。咱家人少,趁着过年更该喜庆热闹些。”
有鱼见朱年年欢喜到说得停不下来的模样,嘴角不由微勾了勾:“嗯。”
然而朱年年此时却是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有鱼,随即神秘兮兮地笑道:“不过我可没打算买现成的!”
不买现成的?有鱼微不可察地轻蹙了蹙眉头,随即不由又笑了,难不成这姑娘还想自己做不成?
朱年年见有鱼这般便知他已经猜到自己的意思了,嗔了眼无奈笑道:“小鱼儿,你怎的就这般聪明呢?每回都能猜到我在想什么!亏我刚刚还装得一副嘚瑟神秘模样……”
“那我下回装着看不懂你的心思。”对于朱年年这抱怨,有鱼自己都有些束手无策,除了装着猜不透也没别的法子了。毕竟这姑娘摆在面上的心思他便是瞎了也能感觉出来。
“还是算了吧。”朱年年无奈地吐了吐舌头,选择不再继续这个叫她挫败的话题。
有鱼见状摇了摇头暗暗失笑。
不过很快朱年年便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她所想将自己的想法更详尽地同有鱼说明,瞬间便恢复了之前的滔滔不绝:“小鱼儿,咱们一会儿就只要买些写字的用的红纸和做灯笼用的皱纸就行了,别的材料咱自己家里有。春联就咱们俩来写,得多写一些,不止大门要贴,咱得每间屋门上都贴才行!还有灯笼,灯笼的模样我来画,你负责裁纸,我爹做灯笼骨架……小鱼儿,你看这样好不好?”
面对兴致这样高、这般欢喜的朱年年,有鱼当然只有一个“好”字回应。看着朱年年面上洋溢的灿烂笑容,有鱼唇边的笑意也越发大了。
“是吧,你也觉得好吧,我也觉着好!咱一家人自己动手做的,自然比买现成的更有意义。”
有鱼失笑地看着此刻乐呵着昂首走在前头的朱年年,很配合地煞有介事地应和道:“是,你说得都对。”
朱年年闻言越发高兴了,只是走着走着面上的笑意却是在看到视野不远处一角落时渐渐淡了下来。
有鱼见朱年年突然停下脚步,不语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这一望,他脸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没有任何犹疑,有鱼上前拉过朱年年的手直接把人带着继续往前:“走吧,还没到阿勇叔家。”
“小鱼儿你等等,我好像看到那边有一个……”
“你看错了。”
有鱼不由分说地拉着朱年年走,这叫朱年年感到十分奇怪,但她还是坚持着回头看了眼:“没看错……小鱼儿,我不放心,那个人好像受伤了,还很严重……”
有鱼紧蹙着眉头瞥了眼朱年年,不容反驳道:“那人一看就不是村里人,甚至不是附近地域的,这种人和事不该沾惹。”
“我也知道我不该多管闲事,可是我明明看到了,他要是因此……我没法安心……”朱年年纠结地咬紧了下唇,此刻满心满脑都是那个受了重伤、满身是血的人。
有鱼之所以这般坚持阻止朱年年,心下自然是有他的一番考量的。一方面他担心那人从远方追寻到此、是为他而来的,他自己怎样无所谓,他却是不愿连累朱一顺与朱年年的。另一方面他更担心的是那人不是良善之辈,且那人受了那般重的伤,背后指不定有什么狠恶仇家追杀,这同样会给朱一顺与朱年年带来危险。
只是一切出于理智的考量在看到朱年年此刻不安纠结的模样后,有鱼还是动摇了。想到自己当初对于朱一顺父女来说也是不明来路的外乡人,可他却实实在在受了他们这许多真心的照顾,有鱼越发觉得或许他此刻不该这般坚持自己。何况,朱年年这样心善的姑娘,他也确实看不得她于心难安的样子。
“你等等,我先过去看看,若是确认了没什么危险你再来。”有鱼到底还是妥协了并作出了决定。
“那怎么行!”朱年年突然想到之前那山火案的事也是因着自己多管闲事才连累有鱼受了重伤,她顿时便怕了,忙急急拉住有鱼道,“小鱼儿,我不多管闲事了,咱们走吧别管那人了。太危险了,我不要你有事!”
有鱼虽听朱年年此刻这般说,却是知道她事后回想定然还会为自己的“见死不救”而自责愧疚的,是以这回也没听朱年年的劝,而是反过来宽慰她道:“放心吧阿年,你别忘了我会功夫也做好了防备,那人现下受了重伤伤不了我的,你先在这儿乖乖等着。”
趁着朱年年纠结思考的时刻有鱼直直迈出了步子,待朱年年回过神来想阻止有时看到的却已然是他的背影。朱年年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心下暗暗祈祷:小鱼儿,你一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