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致远与常源在前头领路，走了许久，直到到了一处空旷的场地，他们方才停下步子。一路跟在后头的朱年年见此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可算是到地方了。朱年年倒是不觉得累，只是她却不得不考虑有鱼的身体状况。这要是再走下去，她真怕正事还没来得及办呢有鱼就撑不住了。

“山长，您怎么过来了？”

朱年年被这道老迈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她抬眸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正和常源说话。

常源轻叹了口气，这才对老人道“我过来撞钟。”

“这事老头子我来做就行了，哪里需要山长你亲自来？”老人听到常源的话显然有些惊讶，突然想到什么，老人面上不由浮上忧色，忙着急问道，“山长，可是老头子我撞钟错了时辰？若是我哪里有错漏，山长尽管直接和老头子我说，我虽然老了不中用，可这差事我还是能干的……”

常源见老人误会，摆了摆手解释道“并非你有什么错漏，不过是今日有事需要让学子们集合，所以我才过来一趟，放心，今后这撞钟的差事还是你来做，没人会和你抢差事。”

老人闻言这才放心下来，并连声应好。想到自己所站的位置正挡着常源了，他忙退到一边把钟杵旁的位置给常源让了出来。

常源双手握住了钟杵，只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继续动作。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仿似这才下定决心，手下一使力，钟杵重重撞上钟身并发出沉而绵长的声音。

常源撞钟的频率越来越快，从缓慢到急促的撞法相当于“急召令”，表明书院众人集合。这与平常报时的撞钟法有很大区别。

常源始终没有停下撞钟，朱年年甚至怀疑在人没到之前常源会一直撞下去。

说实话，这钟声刚听着倒不觉得难受，可近距离听久了，真会被这声音震荡地出现耳鸣症状，整个头晕眼花。过程中朱年年有悄悄观察过在场的人，她从朱一顺、有鱼还有谢大人的神色中隐隐都可以看出他们是有些难受的，不过那位老人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适，想来是常年做着撞钟这差事已经完全习惯了钟声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后，终于来了第一个学子，紧接着陆陆续续来了更多人，只是常源的钟声并没有就此停下，反而频率更高越撞越急促了。

来得最早的那几个学生见常源这股劲儿都觉得很惊讶，虽不明白他们山长这么撞钟的原因，可尊师重道的他们担心山长的心却是有的，所以尝试过要去帮常源撞钟，然而却是被常源直接拒绝了。

朱年年发现谢茂林不知何时也过来了，这会儿正莫名其妙地对她笑呢。朱年年嘴角不由轻抽了抽，这么严肃的时刻这人竟然还能笑得这般没心没肺……

越来越多的学子聚集了过来，这个原本空旷的场地转瞬变得有些拥挤起来。不明所以的学子们本就对这紧急集合好奇得很，看着他们山长反常的行为就更觉得疑惑了，一个个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悄悄地交头接耳分析猜测会是为了什么事。

“人都到齐了吗？茂林，点点人数！”常源突然开口高声对谢茂林说话道，只是手上动作仍旧没停。

谢茂林闻言立马和另一个学子分工清点到场人员，此刻所有人终于明白常源为何始终不愿停下撞钟了，原来是要所有人一定到齐才愿意停下。

朱年年心下暗暗期盼清点的结果是人员到齐。一方面这钟声听久了真的头昏脑涨，她自然希望能够早些结束，另一方面她也不由有些担心常源，他要是再这样一直撞下去，指定会把自己给累坏了。

朱年年一直重点注意着有鱼的情况，只要他没太大问题，她其实就觉得一切都还好。

谢茂林这边在最短的时间内高效地完成了点名任务，他忙把结果第一时间告诉常源“山长，人都到齐了。”微顿了顿，谢茂林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您停下歇歇吧。”

常源终于停止了撞钟，并缓步走到了众人跟前。然而一众学子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他们已经隐约察觉到今天大约是有非常严重的事情要发生了，从他们山长此刻无比严肃的神色中就可以看出来。

常源的眼神一一扫过眼前自己的这些学生，久久没有开口说话，只沉默地看着他们。常源的眼神是温和的看不出丝毫不满或是戾气，只是每个接触到他的眼神的学子都不由自主地心下一紧，这是真有大事啊！

好一会儿后，终于有一位学子忍不住了，试探着问常源道“山长，您……是有什么事吗？”

常源闻言目光落在了那位说话的学生面上，见那学生被自己这一看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常源不禁微挑了挑眉，心下暗自琢磨着看来他这氛围制造得差不多了。

“是有事。”常源开口回答了那位学生的问题，转而目光从他面上收回，微顿了顿又面向所有学生沉声道，“还记得你们的同窗刘生吗？”

常源这话叫一众学子的心都狠狠跳了一下，他们怎么可能不记得刘生，两个多月前，他还活生生地和他们一起在书院学习，谁知，因为一次外出采风竟是意外地丢了命。

只是学生们心惊的同时不由也越发疑惑了，难道山长此番就是为了刘生的事才紧急召集大家的吗？可这事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众人都渐渐从惋惜中恢复正常生活了，怎么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来呢？

难道……难道说这桩悬案耽搁了这么久终于破了？山长这回是来公布案子结果的？能到腾阳书院的学子都不迟钝，仔细琢磨一番后多数人心底都有点数了，如此，大家紧张的心情倒是渐渐放松了一些。

只是在一众学子中，却是有那么一位自打常源提到刘生的名字起神色就一直极度紧绷着，虽然他在努力克制着情绪，可仍旧没法表现得自然。

有鱼抬眸快速地朝一众学子扫去，目光没有刻意在谁身上停留，只是每个人的反应却是都被他看在了眼里，包括那位异常紧张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