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漠漠风沙中,悠扬的男声从远方而至,在空气中回荡。
“将军,此曲此调对今而言有些不合时宜吧。”手摇羽扇,头戴纶巾,一位老儒对着刚刚声音的主人说道。
这老儒目视前方,任风沙吹乱自己的胡须,眉宇之间尽显一股即将功成身退的落寞。
“噢?”将军侧过脸,自下而上地审视着老儒,而后面朝前方微微闭上眼睛,“那……老相师感觉我、你以及身后这百万铁骑今日所行之事是否和时宜呢?”
老相师手中羽扇忽而一顿,捋了捋泛白的胡须,闭目沉思,说道:“濒死之弱虎,群狼可食之,庸君之天下,群雄可夺之。”
“好!好!好!哈哈哈……”将军连道三声“好”字,仰天大笑,身下战马也扬起前蹄,望天长嘶。
将军、老相师带领着身后的百万铁骑在破旧的古道上踏起漫天黄沙,狂风卷集着黄沙将沉重的铁骑声带到了三里外的那座巨城之内。
因城东有一座长亭,又为洛朝国都,故此城得名“洛亭”。
洛亭的夜景很美,朦胧的灯火下点缀着翠绿色,屋瓦院墙和街头小巷下人声鼎沸。
有诗曾如此描述洛亭城:“上有仙宫瑶池处,下有洛亭不夜景。百年灯火尤不灭,彻夜通明胜人间。”
不过此时城内却有些凄惨,偌大的洛亭城内寥寥无几人,街道上杂乱的犹如秽污之地,丝毫没有一国之都的样子。
至于城北的洛帝宫内,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在此刻显得有些落寞,没有了莺莺燕燕,整个帝宫就像是冷宫一般。
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的洛帝坐在空荡荡的万和宫的龙椅之上,下面再也没有了文武百官的俯首称臣,他们早就在一个月前就逃离了洛亭城。
“天亡我洛朝,非孤之罪也。”洛帝面色憔悴,神情癔症地说道。
洛帝如蜻蜓点水般在万和宫内跃步而行,时而隐匿于烛光无法照及的黑暗处,时而在烛光下呵呵傻笑。
洛帝万般无聊的在万和宫内走来走去,目光的焦点聚集到宫外的星空之上,莫名其妙地道了一句:
“天热了,苍蝇蚊虫也变多了不少啊,真是好大的杀伐之气。”
洛帝踏地而起,明明体壮如熊,却在空中身轻如燕,在一个又一个屋宇之间前行,很快就到了城墙之上。
洛帝负手站在城墙之上,月光照映在他的身上,掺杂着黄沙的狂风吹起他的乱发,他的衣角也在风中呼呼作响。
“将军,这百万铁骑之礼,孤可是承受不起啊!”
洛帝如鹰一般的眼睛早已在夜色中看见了远处的将军和老相师,此时正在隔空向着此二人喊话。
将军邪魅地扬起嘴角,没有应答,他挽弓搭箭,一支泛着寒光的穿云箭刺破夜空,直冲洛帝眉心而来。
“哼!”洛帝双指夹住极速飞驰的羽箭,稍一用力,整支箭身分崩离析,箭尖完好的落入洛帝手中。
“你和你父亲可真像,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洛帝用内力包裹住箭尖,弹射而出,箭尖以更快的速度射回,在空中摩擦出刺耳的嗡鸣。
“铛!”
将军抽出腰间长剑抵挡住飞回的箭尖,整个人在马上都被震后一下。
“将军!”
老相师有些担忧地看着将军,手中的羽扇停止了摇动。
“无妨,还伤不了我,不过没想到这老家伙功力竟然如此深厚。”
将军将长剑握在手中,在左袖上擦拭几番,目光灼烈的望向远方,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和洛帝视线的交汇。
“老相师感觉我与洛帝谁人更胜一筹?”
“刚刚一箭之功,洛帝更胜一筹,不过……”
还未等老相师话毕,将军便策马而出,独自一人行至城下,并且叮嘱老相师携兵后退半里。
老相师无奈地叹气摇头,下令退兵半里,准备随时攻城。
此时将军一人一马驻足于巨城之下,向着城墙之上的洛帝喊道:“洛帝老儿,可否一战!”
“哈哈哈……好!”洛帝大笑,爽快应战,从深宫之处唤来一把宝剑,名为“龙泉”,握于手中,以力劈华山之势攻向下方的将军。
剑未至,气已到,将军双手抬剑,硬生生抗下这道浑厚的剑气。
也许是高手相见,招招相惜,二人谁也没有多言,直接剑刃相见,血光相接。
二人周围三步之内剑气交杂,外人无法入内,细小的血花在二人的脸颊上绽放,二人一时间难分伯仲。
由于洛帝并未身披战甲,身上的伤口比将军多了少许,气力也不再如刚刚一般浑厚。
他反手持剑格挡,刹那间用内力将将军震飞,以气御剑,剑化万千,龙泉剑浮在洛帝身前,剑身周围浮现着千万把剑影。
将军暗道不好,急忙以肉眼无法见的速度向洛帝最为脆弱的后方移去,可是为时已晚。
龙泉剑携领着千万把剑影追在将军身后,就在将军的剑即将刺到洛帝的身后的时候,龙泉剑以及千万把剑影将将军死死地钉在大地之上,轰声震天,扬起一片灰尘。
鲜血从将军体内流出,染红了一片大地。
远处的老相师眯着眼凝视着远方的战场,眼神中只是闪过了一丝的担忧,而后就忙着镇压和安抚着身后躁动的百万铁骑。
“咳咳!”洛帝虚弱地咳出几口血,他真的老了,身体只能勉强地使出这一招了。
他拔出插在将军身上的龙泉剑,将其当做了拐杖,一步一颤地向城门走去。
“倒是个好种,可惜了,和你爹一样头脑简单。”洛帝走过将军的尸体,略有遗憾的说道。
“那可不一定!”
洛帝身后突然传出将军的声音,还未等洛帝反应过来,一把长剑便从他的背后穿心而过,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鲜血从剑刃流至剑尖,滴落在大地上。
洛帝艰难地转过身去,难以置信的看着站在眼前活生生的将军,他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发现只不过是一张人皮而已。
他自嘲的说道:“漠北张族,金蝉脱壳之术,不冤,败的不冤啊!”
漠北张族,将军所在的宗族,洛帝曾一直以为金蝉脱壳之术不过是子虚乌有而已,没想到竟真的存在,并且眼前这个人还练成了,如果洛帝没有记错的话,将军的父亲曾经和他说过修炼此功必有一个前提:
采玉女之血,集金童之气,断本身之根。
“抱歉,我收……回我刚刚说的话,你不……是好种,因为你就……没种!哈哈哈……”
洛帝在临死前嘲笑了将军一番,还特意将目光集中到了将军的某个部位。
一代枭雄也是一代庸君的末代洛帝就这样死在了黄沙漫天的夜晚,洛朝八百年的历史在此刻终结,洛亭城再也不会有不夜的景象。
随后将军带领着百万铁骑入主洛亭城,翻开了混乱江湖的第一页。
至于那柄龙泉剑则在洛帝死后自主飞走,落到了洛亭城外的长亭内,并在长亭的门前写下五个字:
将军,张望秋
长亭内闭目打坐的一老一幼缓缓睁开双眼,那位老者微微张手,龙泉剑便从屋外飞到他的手中,他将龙泉剑交到身侧幼年男童的怀里,一场小亭与大城之间的博弈在此刻拉开了帷幕。